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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趕緊回話:“回四爺,奴才沒去見八爺。是在兵部門口,偶然碰上了九爺。他硬拉我去他府上坐了一會兒。別的,奴才都沒見。”
“哼,你愛去見誰,只管去見,四爺我不會怪你的。八爺也好,九爺、十爺也好,不都是我的親兄弟嗎?還有十四爺,我們一母同胞,更是親近,見見又有什麼關係呢?”
年羹堯跟四爺年頭多了,他深知這位主子的脾氣就像是一掛帘子,說收就收,說放就放。他不敢多說話,只是答應著:“是,是。奴才知道,主子是最寬宏大量的。”
胤禎厲聲打斷了他:“不對!你正好說反了。我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的冷麵王爺。這一點,沒法和八爺相比,他才是寬宏大量呢。不過,話說回來,對你,和對別人不一樣。在平常百姓家,你是我的內兄、大舅子,我得敬你。可按皇家規矩,你卻是我旗下的奴才,我得管教你。所以今天我才在張五哥面前羞辱你。你明白嗎?”
“四爺,奴才明白。”
“你不明白!如果你心裡明白,回京之後第一是見皇上,第二就該來見我。這是規矩,是不能更改的規矩!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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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鄭春華知命殉情死高福兒叛主雪中亡
五十一鄭春華知命殉情死高福兒叛主雪中亡
年羹堯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四王爺府里整整等了四個時辰,總算見到四爺了。年羹堯知道,四爺正生著他的氣呢。其實,也不怪四爺吃味兒。論輩份,年羹堯是四爺的大舅子,論身份,他又是四爺的奴才。那麼,照滿族的規矩,年羹堯回到京城,第一要見皇上,第二就要來叩見四爺這位主子。可是,這次年羹堯回京五天了,還不來見,四爺能不生氣嗎?年羹堯見四爺發作他,連忙賠笑說:
“四爺,您別生氣。不是奴才不來見您,實在是您這幾天太忙,我見不著……”
四爺怒聲打斷了他:“胡說!今兒我就不忙了嗎?你怎麼見著了呢?你知道,四爺我是信佛的,可是我並沒有去當和尚。佛在哪裡?佛在心裡裝著呢!”
年羹堯連忙附和:“是是是,主子教訓得是。奴才這會兒才明白,不在先去看誰,要緊的是心裡裝著誰。奴才這會兒也沒法表明心跡了。十四爺就在外邊帶兵,奴才忠於誰,聽誰的,會讓主子放心的。”
四爺可不吃這套奉承:“嗬!越說越奇了。你是真不明白呀,還是在裝蒜?我告訴你,你是我四爺門下出去的最大的官。你的本分,不是為我做事,而是要為皇上盡忠。你以為我在防著十四爺,想爭什麼太子、皇位嗎?你有這想法,就證明你的心地不純。”
年羹堯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是二品的封疆大吏了,他能聽不出話音嗎,他能不知道胤禎說“不爭皇位”的話並非完全真實嗎?可是他又怎敢頂嘴呢。連忙說:“主子教訓得很是,奴才不敢胡想。”
哪知,話一出口,又碰上了四爺的釘子:“什麼,不敢胡想?你已經這樣想了,這樣做了嘛。前些時你來信中說:‘今日之忠於四爺,猶如明日之忠於皇上。’年羹堯,這話是什麼意思,它的分量你掂算過嗎?如果我把這封信交出去,你就有禍滅九族之罪,你懂嗎?”
年羹堯冷汗都嚇出來了:“主子饒命,奴才那天昏了頭,胡說一通……”
四爺厲言厲色地說:“少廢話!大丈夫立世,要敢做敢當。年羹堯,我今兒把話給你說清楚。你與我,既有主子、奴才的一層關係,又有大舅子、妹夫的一層關係。不管你投靠誰,也不管你往哪邊站,你和我是分不開的,我不會把你當外人,可是別人誰也不會信你,用你。你只有老老實實地待在我的旗下,才有出路,有前途。這道理,至淺至明,用不著多說。你怎麼做,全看你自己的了!”
年羹堯正要回話,蔡英卻神色慌忙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四爺,不好了!小佛堂的那位鄭……啊,鄭大奶奶上吊死了!”
胤禎“忽”地一下站起身來說:“走,年羹堯,你跟我一塊去看看。”
年羹堯跟著胤禎出了書房,這才發現,雪下得更大了,平地已經積雪盈尺。他在胤禎後邊走著,心裡一直在掂算:唉,這頓訓挨得莫名其妙。此次回京,聽了不少謠言。傳得最多的是,皇上已經內定八阿哥繼承皇位了。那天又正碰上九爺,硬拉著去九爺府上坐了一會兒,無非是東拉西扯地說了些閒話。年羹堯是四爺的大舅子,就是有機密的話,九爺也不敢說給他聽啊!好嘛,四爺可吃醋了。不過,經一事,長一智。年羹堯心裡清楚,四爺剛才的訓斥,也全是正理。他年羹堯和四爺是掰不開分不開的。投靠誰都白搭,除了效忠四爺,別無出路。這會兒,主子發作完了,他的氣消了,我的心也該放下來了。鄭春華住在四爺府里的事兒,年羹堯早有耳聞。他知道,這是擔著天大責任的事啊。可是,四爺沒有背著他,聽說鄭春華上吊,不是叫自己也跟著進來了嗎?咳,到底是老主子,老奴才,再加上是內親,發作完了,還照樣受寵,受信任。年羹堯正在胡思亂想,不覺已經來到花園小佛堂了。這地方,是胤禎專門給鄭春華預備的。管家高福兒正在門口站著,見四爺他們過來連忙上前說:“四爺,年軍門,請到裡邊吧。”
胤禎冷冷地瞟了一眼高福兒說:“在家裡,沒有什麼年軍門。他和你們一樣,都是爺的奴才。”年羹堯聽了沒有生氣,卻向高福兒扮了一個鬼臉,悄悄地笑了。他知道,沖這句話,四爺原諒他了。
胤禎陰沉著臉,來到鄭春華住的房間裡。屍體已經放到了靈床上,臉上蓋著一張麻紙。胤禎掀開看了一下,又蓋上了。他走到外間,挨個兒問在這裡侍候的幾個丫頭,鄭大奶奶為什麼要上吊。可是,幾個女孩子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四爺又把文七十四叫來。文七十四說,後晌,他去替鄭大奶奶買畫畫用的宣紙,回來後,鄭大奶奶問他,見沒見著十三爺。我說,十三爺還圈禁著呢,我哪能見著呢?後來大奶奶又問我街上有什麼希罕事兒?我說,下著大雪,人都少見,哪有希罕可看呢。我凍得不行,去買豆腐腦喝。掌柜的說,十四爺領兵西征,京師的豆子成車的往西運,豆腐腦都漲價了……”
哦,四爺明白了。一定是鄭春華聽到十三爺還在圈禁,而十四爺卻帶兵出征,知道太子胤礽再無出頭之日了,才心灰意絕,上吊自盡的。好,這樣走了也好,也算了卻了我和十三弟的一樁心事。他吩咐了一下後事安排,便帶著年羹堯出來了。在門口說:
“年羹堯,你可以回去了。明個下午,你到戶部接我回府。高福兒,你去叫蔡英和小書房的幾個奴才,立刻來花園,在楓晚亭里見我。告訴他們,不要驚動了鄔先生。”
“扎!”
年羹堯這回可真學乖了。“下午來接”,得了吧四爺,我要是來晚一步,您不扒我的皮才怪呢!反正,今兒下著大雪,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戶部坐著等候吧。所以,一大早,年羹堯就騎著馬來到戶部,在書房裡坐聽招呼。心想:四爺您老放心,我年羹堯隨叫隨到,絕不誤事。哪知,他又失算了。整整等了一天,也沒見四爺的影子。天傍晚了,戶部的人全都要走了,四爺還不來。年羹堯正在著急,卻見四爺府上的蔡英跑了進來對施世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