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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十幾天明珠都住在嘉興樓翠姑那裡,今日早晨出去拜客,想回悅明店看看。這時天已過午,剛走到店門口,便見何桂柱滿面笑容地迎了出來,殷勤他說:“您老來了,裡頭有雅座,裡邊請!”

    何桂柱裝模作樣的當生客讓明珠,倒使明珠如墮五里霧中。正遲疑問,明珠突然瞧見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坐在前店吃酒,看樣子像是衙門裡的人,斜著眼兒往這邊瞧呢。他心知有異,口裡道:“不得閒。”便想溜之大吉。

    不料剛轉身便和一個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幾個彪形大漢,已擋住去路,為首的是個四方白淨臉的人,三角眼吊著不住抽動,兩手卡腰格格冷笑道:“明老爺,你很聰明,何老闆也挺機靈,那位伍先生是不是也這麼有能耐呀?”旁邊一個漢子餡笑著說:“還是訕謨老爺眼亮,差點讓這小子溜了號!”見明珠已落網,店裡的幾個也都起身笑著圍攏了上來。鈉謨猛地一把提住明珠前胸,問道:“說!伍次友這幾日往哪裡去了?”

    明珠到此時,橫了心,脖子一梗回答道:“你是什麼人?我是有功名的!”

    “功名?”訥謨哈哈大笑,“你不就是個同進士嗎?還做他娘的春夢呢,早讓鰲中堂給革掉啦!”周圍幾個看熱鬧的,聽說拿了一個進士老爺,伸著脖子看得發呆,聽訥謨說得有趣,便跟著鬨笑。  

    忽然人叢中擠出一個老者,伸手纂住了訥謨的手腕子,陰沉沉他說:“放手!”鈉謨掙了兩下,恰如被鐵鑄死了一般,掙脫不開,頓時臉漲得通紅。他又驚又怒,喝道:“老雜種,關你的屁事!”

    明珠記注極好,一眼便認出老者就是西河沿演武賣藝的史龍彪,靈機一動掙開身來,指著鈉謨叫道:“史大爺,這是一夥強人,您快救我!”

    其實不用他說,史龍彪也認識訥謨,抄蘇克薩哈家時,就是訥謨帶人守的門,史龍彪混在家人中才得溜出脫身。今日見訥謨在此,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下也不理會明珠,只問訥謨:“幹嗎欺侮良人,你是幹什麼的?”

    “說出來嚇蘇了你的骨頭!”訥謨將胸脯一挺道:“老子是御前四品帶刀侍衛,這會子奉了鈞旨拿人,走了人犯,惟你是問!”

    史龍彪冷冷一笑,伸出手道:“憑證!”

    訥謨斜視一眼史龍彪,“噌”地從懷中抽出一札摺子甩了過去道:“你自個兒睜開狗眼瞧瞧!”  

    史龍彪接過瞧了一眼,雙手“啪”地一合,“撲”地一聲撕成兩半,淡淡說道:“假的!”

    “你,你!”訥謨頓時怒火燒胸,一個黑虎掏心猛向史龍彪撲來。史龍彪不慌不忙,左臂一格將訥謨從旁甩過,順勢右掌向他後心一拍,說道:“小子!且學幾年再來交手!”

    訥謨直衝出一丈開外才站住腳,唿哨一聲叫道:“都上!”

    跟訥謨來的十幾個便衣軍漢聽得號令一齊出手撲向史龍彪。史龍彪一個“懶扎衣”掠倒了前頭三個人;一手拽了明珠,一手隨意揮灑奪路而出。兩個人進城在人群中混到現在,眼看日幕人稀、明珠才拉著史龍彪來投奔魏東亭。

    聽了明珠這般如此一說,魏東亭半晌沒有言語。史龍彪見他躊躇,笑道:“賢侄啊,我知道你這裡也非安全之地,天一斷黑,我們就走了。”正說著,老門子已買酒回來,在桌上布了幾樣點心便自退下。魏東亭一邊斟酒,一邊笑道:“老伯說什麼話,等您盼您,尋您找您到現在已五年多了。這幾年你們怎麼過來的,怎地不來見我呢?”  

    “說起來,苦啊!”史龍彪嘆息一聲,陷入深深回憶之中,“那次西河沿見面,你去尋車子,不一會兒,穆里瑪的馬隊漫地卷了過來,膛著林子搜拿。鑒梅當時見情形不妙,就催我快逃……她面色驚得煞白,直到如今,我一作夢,就在我眼前晃……

    “鑒梅對我說:‘您不逃兩人誰也走不脫。您走了我或許還可慢慢設法逃脫!’說完就上了樹,把楊樹葉子晃導嘩嘩直響。

    “我急得出了一身汗,真是無計可施,聽著馬隊越逼越近,心一橫就直奔西北方向,鑽出樹叢半里地光景,就聽後頭人嚷馬叫,喊道:‘拿住了,在樹上!’

    “我正要起身再逃,忽見前面伏兵都立起身來奔向鑒梅那兒,我才知道這片林子早被團團包圍了。此時單槍匹馬,武功再高也是用。我一刻也不敢耽擱,便順著沙窩的糙棵子跑出河沿,還聽到後頭有人高喊:‘老傢伙在那邊,快追呀!’

    “當時,我顧不得春水刺骨,便趕緊跳河游過對岸,剛爬上堤岸,就聽馬蹄聲雜亂,已繞過橋追來。我施了輕功,幾個箭竄到官道上。當時正是早春,莊稼都沒起來,搭眼一看,能望出一里地以外,這時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講到此,史龍彪舒了一口氣,端起一大杯酒瞧也不瞧就喝了下去,接著又道:“正在慌張無計時,隱約聽西邊噹噹鑼響。當時身上衣服濕透,實在不像人樣,心想這必是位過往官員,與其讓穆里瑪拿住,還不如投官求告,便直向正西飛奔……”

    “那是誰呢?”明珠聽得頭上冒汗,擔心地問道。

    “蘇克薩哈中堂,”史龍彪答道,言下不勝感慨,“他見我濕淋淋地跑來跪在轎前,就問我是什麼人,為何這等狼狽。我只說是賣藝的,後邊有歹人追趕——話說不及,馬隊就到了。領頭的上去給蘇大人請安,說是拿賊,向蘇大人要我。蘇大人問明是穆里瑪的人,便板著臉不肯放,就把我帶回府中。

    “當天下午,蘇大人在後庭審我,問明了情由,倒沉吟了半晌,後來說:‘你既有武藝,且留我這裡,教教家裡子弟,待有機會,我給你尋個出身。’從此我就留在蘇府做了教頭。”

    “那鑒梅呢?”魏東亭急切地問道,“後來您見著她了?”  

    “沒有。”史龍彪扶掌嘆息,“蘇中堂說鰲中堂總尋他的事,勸我少出去,我也不忍連累他,後來幾次悄悄變裝出來,打聽得鑒梅似乎進了鰲府。侯門如海,再詳細的就不知道了……你這裡我倒知道,又想何苦多一人煩惱,就沒來尋你。不想蘇府也遭了大難,幾乎殺了滿門。我帶著他的小兒子常壽就跑出來了。——不管怎樣,我總要對得起他。”

    魏東亭聽著史龍彪話音兒似乎意猶未盡,想開口問他進京的目的,又搖搖頭沒有張口。明珠忍不住問道:“蘇家公子現在在哪裡呢?”

    “我把他藏在鄉下了。”史龍彪說到這裡便不再吭聲,魏東亭也難以再問,只悶坐吃酒。良久魏東亭才打起精神道:“史老伯脫得大難,又救了明珠弟,今日聚會實在難得,咱們撿高興的說罷!”

    話雖這樣說,但他心中終究有事,難以引起興頭來。史龍彪以為他是乏了,便道:“你也累了,今天早些安息了吧!”魏東亭一笑道:“我不是累,我在想一件事,那鰲拜怎麼知道伍先生還在北京,又派人去抓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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