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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領淚如雨下一齊跪下叩頭,卻沒有一個人要來領賞。吳三桂假惺惺地說:“弟兄們,不要這樣!事已緊急,不能再拖了!欽使和朱中丞一日三次,催我上路,再拖下去罪過更大。你們如此推辭,豈不是讓我為難嗎?”說完他忽然掩面痛哭。
馬寶霍地跳出班次,大喊道,“什麼欽使不欽使,中丞不中丞!我們只知道王爺!王爺不撤藩,誰敢逼命,我就宰了他!”
“馬寶,你上次已經闖禍了,怎麼還要這樣無禮?你這樣地糟蹋欽差大人,豈不置我於死地嗎?”
夏國相見群情激盪,立刻大聲道:“清朝若無王爺,何能有今日?康熙一個辱臭未乾的夷狄小兒安享九五之尊,他哪裡知道我門創業艱難?這口氣叫我們怎麼往下咽?”
“國相,你自幼飽讀經書,怎麼不懂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王爺,古有明訓:君視臣力國士,即以國士報之;君視臣為路人,即以路人報之;如果君視臣如糙芥,當以仇寇報之!”
“哎——這話越發說不得!我吳三桂前半生曾為大明臣子,受恩深重。只因闖賊作亂,社稷不保,為借兵復仇,才歸順了清朝。沒想一步走錯,誤了終生。還有一件事,我十分痛心,那就是康熙元年的時候,南明永曆皇帝逃到雲南,我本想妥加保護,可朝廷卻下密旨,讓我殺死他。在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讓他全屍而亡,並且厚禮安葬,也算對前明盡一點心,可是卻在天下人面前,落下了罵名。唉!都怪我自己少點主見。如今事情已過去十二年了,是非功過,都不去說它了。我只想在臨行之前,到永曆皇上的墓前祭奠一番,你們可肯隨我一同去嗎?”
正在哭泣的眾將,聽到吳二桂問話,雷鳴似地答應一聲:“謹遵王命!”吳三桂不再說話,一邊擦著淚水,一邊走回正殿。等他重新再出來時,眾將更是吃驚。只見他身穿明朝的蟒袍玉帶,花白的頭髮辯子盤了起來,掖進官帽裡面,渾身上下,大清平西王的氣質服飾,已經蕩然無存。他以自譴、自責,自諷,自嘲的口吻說道:“三十年了,這身袍服一直壓在箱底,總算又穿出來了。要不然,帶著馬蹄袖,拖著大辯子,有什麼臉面去見先帝呢?今天,我穿著明臣的袍服,在先帝墓前哭祭一番,就是永曆先皇和昭烈皇帝在冥冥之中,給我處罰,我也是心甘情願了。啟駕吧!”
吳三桂率領部將,祭奠永曆陵墓的事,當天晚上,巡撫朱國治就報告了欽差大人。吳三桂興師動眾,明目張胆地祭拜南明皇上,說明他已決心造反,不再有任何顧忌。事態發展十分嚴重,必須立即報告朝廷。折爾肯想派朱國治去,因他人熟地熟,出境方便。但朱國治寧死不從。說自己身為封疆大吏,守士有責,保護欽差的安全,更是義不容辭。要親自去闖平西王府,向吳三桂痛陳利害,好讓兩位欽差乘機逃走。並立即派人,提出了巡撫衙門的全部庫存銀子,又派了十名親兵,護送欽差去貴州,與甘文帽會合。
一切安派停當之後,朱國治袍服冠帶齊整,坐了八抬大轎,直趨五華山。路上,朱國治掀起大轎的窗簾,看到沿途大小路口都有吳三桂的兵丁把守,嚴密盤查行人。每隔幾十步遠,還有一名帶刀槍校尉,騎馬巡視。他心中暗暗擔心,只怕折爾肯和傅達禮已是出不去了。
大轎剛剛抬到王府前,就被一個千總攔住了:“王府重地,一切官員落轎下馬!”
“朱國治猛然掀起轎簾,大聲說道:“我乃天子駕前重臣,欽賜紫禁城騎馬,誰敢攔阻——抬進去!”幾個轎夫,都是朱國治的親兵,家丁,答應一聲,把這乘綠呢大轎抬著,闖過衙門,闖過兩行禁兵,直抬到吳三桂的銀安殿門口。
朱國治鎮定了一下情緒,緩步走出轎門,撣袖、整冠、大聲報導:“大清國欽命太子太保加尚書銜,雲南巡撫朱國治,參見平西王殿下!”說完,不等傳呼,便撩袍邁步,昂然而入。
銀安殿裡,氣氛更是肅殺。吳三桂端坐在正中黃緞繡龍銀交椅上,幾個親信大將、謀臣環伺兩旁,八個驃悍的侍衛,手按寶刀,虎視耽耽。朱國治視而不見。行禮參拜,也不等吳三桂說話,逕自站起身來,在一旁坐下。
停了好大一會,吳三桂才從牙fèng里迸出一句話來:“朱國治,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擅闖銀安殿,逼迫孤王!”
“王爺此言差矣!下官奉旨行事,不過是請問王爺的行期、何談逼迫二字?”
“哼,孤王行朝一旦定下,自然會照會你們。你三番兩次地來催問,不是逼迫,又是什麼?何況你在雲南已經逼迫我多少年了。”
“王爺身為藩王,擁兵自重,而朱某不過一介書生,腰無尺寸之刃,手無縛雞之力,就是想逼,能逼得了嗎,”
話猶未完,胡國相在旁喝道:“住口,小小一個巡撫,竟然如此放肆。我們王爺坐鎮雲南,靠的是幾十年征戰疆場的汗馬功勞。抬起哪只腳來,也比你的臉乾淨。”
“哦,有這等道理?此話從王爺身邊重臣嘴裡說出來,也不怕別人恥笑嗎?至於王爺的腳是不是乾淨,下官就不好明說了。正所謂,莫道天下人不知,茫茫海內皆識君。平西王一生,幹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事,還用著我一一述說嗎?”
一句話,戳到吳三桂的病處,激得他拍案大怒:“放肆,把這狗奴才拿下,殺他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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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舉叛旗反了吳三桂陷情網痛煞李雲娘
三十四舉叛旗反了吳三桂陷情網痛煞李雲娘
吳三桂要起事了。
三聲大炮掠空而過。號角手將長長的號角高高仰起,“嗚嗚”一陣悲涼鳴叫,空寂的峰巒回音裊裊。慘白的陽光下,一面明黃龍旗,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舞動。上面繡著:“皇周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吳”十三個大字。
數千名軍士全都換上了白衣白甲,將髮辮散了,照著先明髮式挽於頭頂。不過前額上剃過的頭髮卻一時長不出來,有的發青,有的溜白,有的亂蓬蓬,顯得滑稽可笑,吳三佳走出殿堂,登上將台,親自檢閱了三軍儀仗,命將朱國治綁在旗下,向夏國相點頭示意。
夏國相神色莊重地大踏步升階登台,對行刑的劊子手大聲道:“開一刀——祭——旗!”
接著又是三聲巨響,朱國治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cháo濕的糙地上。夏國相又高喊一聲:“諸位將士,肅立靜聽大元帥的討清檄文!”
檄文讀完,吳三桂又轉過身來,向點將台正中供奉的“大明昭烈皇帝”崇禎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禮。端起一杯酒來,朝天一擎,輕酹地上,這才又回身向眾將發布軍令:
“天下都招討大元帥吳,謹告三軍將士:福建耿精忠,廣東尚之信,廣西孫延齡,陝西王輔臣各路勤王義師已升旗舉兵,同討夷狄,不日之內即可會師於揚子江畔!望我三軍將士,奮勇殺敵,光復漢室江山,共建皇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