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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的優勢是權力加地位,而不是辦事的能力和人緣。現在,他的權力是更大了。康熙皇上乾脆大撒手不管,把任免官員、處理政務,甚至把在上書房裡代皇上批閱奏章、硃筆御批的權力,也索性給了太子。一句話,老皇上只做指導,具體的事,全讓太子來辦。這下,太子可逮住機會了。他先是清理恩怨舊債,那真是點滴必報,從不手軟。凡是支持阿哥黨的官員,一個不饒,全得想方設法打下去。接著,便是重用黨羽,安插親信,把忠於自己的官員和旗下家奴,紛紛提拔到重要位置上。在老十四管兵部之後,太子又感到了軍權的重要。他雖然不便直接插手兵部的事,可他有用人的大權哪。於是,便把自己的親信、家奴,安排在京師和外邊的軍隊中,抓住帶兵、用兵的實權,可是,太子卻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就是他低估了父皇的洞察力。康熙皇上對太子的做法,心如明鏡卻一言不發。太子奏一本,老皇上就准一本。你說用誰就用誰,你說貶誰就貶誰。朕倒要看你這太子,是為公、為國家社稷呢,還是為了你自己!
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忙著爭權奪位打內戰,誰還有心處理國事啊!京城一亂,邊疆就要出事。果然,西蒙古的阿拉布坦部落首先發難,派兵攻打西藏,要擴大地盤。蒙古兵和藏兵打了幾仗,占了點小便宜。藏王怕萬一支持不住吃了大虧,便派了加急快馬送來奏表,請朝廷發兵援助。軍情事急,太子不得不召集上書房大臣和幾位管事的阿哥來議事。按上書房大臣們的看法,西藏也好,西蒙古也罷,兩個民族之間鬧點磨擦也不足為奇。如果從內地調兵,萬里迢迢地去西征,那可不是小事。糧響呀,兵器呀,馬匹呀,軍衣呀,怎麼組織後方供給線呀,等等,等等,哪一件都不是一句話可以辦成的。最好是從甘陝和口外調兵,擺出陣勢,把阿拉布但的西蒙古兵嚇退也就算了。比如說,古北口現在就有一萬五千精銳騎兵,擅長奔襲突擊,派一員大將就把這事辦了。可是,太子聽了卻不同意。說古北口的兵常年駐守在塞外,生活很苦,他已下令把他們調到京師來換防了。現在要調兵西征,只能調京營的兵。把豐臺、順義的兵調去,從江南調糧,支持軍用。馬齊一聽這話就驚呆了:調古北口的兵進京,皇上不知道,這可不是小事啊!再說,從京師調兵去前線而不是就近調用邊兵,不用甘陝存糧卻用萬里之外的江南軍糧,這不是兒戲嗎?難道,太子有了什麼想法不成?馬齊不敢亂猜,可也不敢反對,這事就這麼定了。接下來,是商議誰來當統帥。太子又一馬當先,說當年幾次西征,都是皇上親自掛帥。如今皇上老了,該他子承父志,去干一番事業了。所以,他要親自率兵西征。馬齊又是一驚。古北口的精銳已到京師,再把順義、豐臺的駐軍也交給太子,一旦他兵權在手,會不會發生變化呢?不過,這差事眼下還有人等著搶呢!老十四就在這兒坐著,他早看透太子的心思了。哼,你想趁機抓軍權,武力奪位,沒門兒!於是,他說自己如今掌管兵部,理應為父皇分憂,這一仗得我去打。他一出頭,老十三也來爭。胤祥是因為在京城裡處處受太子的制約,很不痛快,要效忠皇上,不如到前方去,真刀實槍地干一場,哪怕馬革裹屍呢,這一輩子也值了。三兄弟爭當元帥,誰也不讓,只好把球踢給皇上,請皇上聖裁了。於是,太於支開了老四、老十三和老十四,只帶著馬齊和張廷玉,冒雨趕到暢春園去見皇上。
此刻,康熙皇上正和方苞在下棋呢,聽說太子他們遞牌子請見,方苞就要起身。康熙笑了一下說:
“方苞,朕還沒動呢,你忙什麼呢。李德全,你去告訴太子他門,且在松鶴軒那裡候著,朕待會兒再去。方苞,坐下,坐下。朕正有事要聽聽你的看法呢。”
方苞不知康熙要說什麼,惶惶不安地坐下說:“請聖上訓示。”
康熙沉思著說:“嗯——這件事,朕思謀很久了,一直不敢說出來,因為話一出口,就潑水難收了。現在,朕不能不說了。方先生,如果今日有人要搞陳橋兵變,你以為他成功的把握有幾分呢?”
方苞嚇了一跳:“聖上為何這樣說,焉有此事,焉有此理,又焉有此情呢?”
康熙明白方苞的顧慮,寬容地一笑說:
“嗬……方先生,你不必吃驚,此事確有無疑。有人已從古北口調來了一萬五千精銳騎兵,駐在京西的銳健營,又不經兵部,私自鑄造了十門紅衣大炮。他們已經磨尖了牙齒,要來咬朕了。方先生,這事兒能小看嗎?”
方苞想了一下說:“陛下適才所言之形勢,臣萬萬沒有想到。但據臣愚見,別說他們才一萬五千人,就是十五萬、五十萬,也是徒勞!因為當前的情形,與柴世宗的時候大不一樣了。趙匡胤是在掏空了朝中兵力之後才敢下手的。可如今,天下兵權操在聖君之手,只要聖上一聲令下,叛兵便會立即土崩瓦解。”
康熙點了點頭:“好,方先生果然見高識遠。可有人卻利令智昏,偏要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朕又有什麼辦法。更何況,這人還是朕的親骨肉!”
方苞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了,皇上指的是太子。此事,既關乎國家社稷,又是皇上的家務。他不敢多說,可又不能不說:
“皇上,請恕臣直言。既有這種事,就要當機立斷,早做處置,免得事變一旦發生,不得不動用國法。到那時,皇上雖然仁慈,恐怕也難為兩全了。”
康熙痛心疾首:“唉!朕現在為難的,也正是這事啊。這幾年,他要罷誰的官,朕就替他罷,他要升誰的職,朕也替他升。可是,如今他想要朕的命,難道朕還能拱手相送嗎?好了,這事今天先說到這兒,容朕再想一下,看一看。走,咱們會會他們去。”
康熙皇上帶著方苞來到松鶴軒時,太子、張廷玉和馬齊都吃了一驚。康熙此行太反常了。一來,天下著大雨,皇上完全可以召他們前去,而不必自己冒雨來就臣子;二嘛,康熙就是來了,也不過是一般的議事,並非朝廷大典,可是皇上卻不穿日常便裝,而是整整齊齊地穿了一身正式臨朝的龍袍。所以,他們幾個一見這陣勢,都不由得心中打鼓。太子連忙率先跪下,行禮請安,然後,把剛才在上書房裡儀的事情奏報一遍,請旨處理。
康熙聽完胤礽的奏報,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開口了:“哦,這件事你們未免看得太重了。蒙古阿拉布坦起兵侵犯西藏,無非是想炫耀一下武力。藏王要求派天兵援助,也不過是想提前做個準備。如果我天朝大軍聞驚即出,勝了,不足以顯示天威,萬一遭到挫折,反會被人恥笑,朕看,不必小題大做,派一員上將,到甘陝一帶閱軍,大張聲勢,把阿拉布坦嚇走就行了。”
胤礽聽到這裡,知道自己再要求帶兵出征是絕對沒有希望了,便說:“兒臣保舉托合齊率兵出征,不知可否?請父皇聖裁。”
康熙的臉忽然拉長了:“什麼,派托合齊去?他私自帶兵從古北口闖到京師,朕正要查問你呢。你為什麼還要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