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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哪裡是在徵詢建議?哪裡是在求賢求諫?陳學海才剛剛開口,皇上就說了這麼一大套,分明是不讓人說話嘛!可是,今天的這個朝會,不但是皇上費了很大精力籌備起來的,也是在八爺允禩他們的逼迫之下召集的。來這裡與會的人中,對雍正的所謂‘新政’,對他的所謂“改革”,並不是全都贊成和擁護的。至於要借這個場合鬧出點事來的,那就更是大有人在了。皇上的話剛住口,就又跳出一個人來高聲喊道:“奴才勒豐也有要奏的事!”

    雍正抬頭看了看他說:“那好吧,你也跪到前邊來。”

    “扎!”

    就在勒豐朝前走著的時候,陳學海搶先說話了:“皇上,臣不明白,私德不淑,何來的公義?求皇上聖聰明查。田文鏡在河南墾荒,鬧得饑民四處流散;他實行官紳一體當差,已引起士子們的恐慌,也有將要罷考的徵兆。河南官場裡有句口號說:”田大人,如虎狼,強征賦,硬開荒。小戶走四方,大戶心惶惶‘。這樣的一個應該投之豺虎的酷吏,如何能當得起天下之表率,被聖上封之為’模範‘?“  

    勒豐也膝行一步來到前邊說:“陳學海所說,句句是實。奴才的湖廣與河南是近鄰,知道那裡的情形。奴才曾向皇上奏本說了外省饑民流入湖廣的事,並奉旨在漢陽三鎮開設粥廠。據奴才親自查訪,這些饑民中十個有九個都是河南人。田文鏡去年向朝廷報的是‘豐收’,而且還有嘉禾祥瑞為憑。他這樣做法,難逃欺君之罪!”

    田文鏡一向不得人心,這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事情。此刻,有人看見這第一炮打響了,就也躍躍欲試地想也來參奏田文鏡。張廷玉當了幾十年宰相,還從來沒遇上這種情形。他看看身邊坐著的允禩,見他不動聲色地坐著,一言不語地瞧著事態的發展,也不知他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再回頭看看雍正皇上,見他也是不聲不響地坐著,似乎對眼前出現的事情並不感到意外。張廷玉的心裡有點發毛,他悄悄地站起身來,背著手,目光卻向全場不住地掃視。他是老相爺呀,這朝廷里有多少人是他的門生故舊啊!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是方面大員了,但一瞧見張廷玉那尖銳的目光,還是不由得心裡一沉。本來馬上就要大亂的會場,變得安靜了。

    允禩和允禟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心領神會,知道現在是到了干載難逢的好時機了。只要能從田文鏡的事上撕開了一條口子,就能把雍正整得六神無主,甚至栽了下來!他的什麼“新政”,本來就不得人心,假如有人再提出“八王議政”的口號來,豈不是會鬧得大家蜂擁而起?在眾怒難犯的當口,不怕他雍正不服軟,接下來會是什麼樣子,他們倆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將是多麼令人開懷,令人心花怒放的事啊!允禩咬緊了牙根,兩隻攥著椅子靠背的手裡全都是汗。他把心一橫,仇恨的目光直she雍正,輕輕地咳了一聲。早就心癢難耐的永信王聽到了這個“信號”,便率先站了出來,大聲說道:“臣王有本要奏!”  

    雍正聽見這一聲,把臉轉了過來,盯住永信王看了很久才說:“啊?怎麼你也想出面了?那你就跪到前邊。你們一個一個地說,把心裡想的全都倒出來吧!”

    永信在一剎那間似乎是有點膽怯,但話既然已經出口,也就沒了餘地。他只好走上前去,在御座下邊跪了下來。果親王誠信,簡親王勒布托看到了這勢頭,也都一齊站起身來說:“臣王等也有本要奏!”

    張廷玉一見這形勢來得不善,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會場,現在又開始亂了起來。他站起來俯身對雍正說:“皇上,朝會是有制度的,只能一個個地說,怎麼能這麼多人都上來呢?再說,都要說話,皇上又怎麼能聽得清楚呢?”

    一句話提醒了雍正,他也立刻感到了危險正在向自己逼近。他的腦子裡“嗡”地一聲,血也馬上就涌到了臉上。他小聲地對張廷玉說:“你說的很是,朕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方苞見此情景,不言聲地站起來走到允祥身邊,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允祥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允禵說了聲:“方便。”便起身離座來到大殿門口。正好圖里琛得到消息,正向這邊跑來,他急急地問:“十三爺,聽說裡頭鬧起來了?”  

    “你火速給我調來一棚御林軍來!”

    “扎!”

    “慢!”允祥眼裡閃著凶光,狠狠地,也是一字一板地說:“聽我的號令,我叫你拿誰,你就給我立刻抓起他來,不要犯嘀咕!”

    “扎!奴才明白了。”

    等允祥回到殿裡時,這裡早就亂成了一團,允禩也已經撕下面具親自出馬了。他用手戟指著張廷玉大聲地喝斥著:“張廷玉,你想要挾權亂政嗎?皇上說過了,今日是言者無罪,你為什麼說十四爺和三爺身子欠安,要讓他們回府去?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充其量,你不過是我們滿人的一條狗罷了,跟上了一個主子就有了這副嘴臉?”

    雍正在御座上怒聲說道:“廉親王,你犯了瘋病嗎?張廷玉乃是先帝駕下老臣,也是從先帝至今的社稷干城!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滿漢還有分別似的,是這樣的嗎?”

    永信蠻聲大叫:“萬歲,滿漢怎麼就沒有分別?列祖列宗的八旗議政裡頭有漢人嗎?”  

    果親王誠諾立即響應:“對!東王說得對!八旗議政有什麼不好?就請皇上現在給我們說清楚了。”

    簡親玉勒布托捋著大鬍子連連點頭:“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這件事不說說清楚怎麼能行呢?”

    滿殿的大臣們見此情景,一個個全都嚇壞了。他們木雕泥塑似的僵跪在地,眼睜睜地看著諸王與皇上斗口,誰也不敢說話。雍正早就氣得面色蒼白了,他拍案而起厲聲問道:“你們就是這樣和朕說話的嗎?還有沒有君臣名份?”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禮部的一名小官吏站起身來。只見他竟自走到允祿面前說:“王爺,剛才萬歲已經明令,說旗務的事情要另行安排。請十六爺下令,讓諸位王爺遵從聖命。”

    允祿還沒有醒過神來,允禩就厲聲問他:“你是什麼人?”

    “回王爺,臣乃內務府筆帖式俞鴻圖。”

    “你是六品官?”

    “不,是七品。”

    “哈哈哈哈……”允禩仰天狂笑,“在這雍正皇帝的廟堂之上,可真是乾坤倒置了!一個六品小吏,也敢在這裡跳踉行威嗎?滾開!”

    俞鴻圖卻沒有被八王爺的氣勢嚇倒,他朗聲說道:“八爺,我雖是奉旨整頓旗務的小吏,可也是跟著十六爺辦差的官員。何況今日的朝會上,皇上並沒有說不準幾品以下的官員說話。有人要違旨行事,我請莊親王本主出來說話,有什麼不對之處?”這幾句話說得堂堂正正,連慣於找事尋釁的八爺允禩也被問了個大窩脖,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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