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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毓徇叩頭回答:“回皇上,臣是剛從廣東回來。自家母不幸仙逝後,臣即就地丁憂守制。接到萬歲旨意後,又撫柩北上,在曲阜安置了臣母。皇上,臣自幼就是個孤兒,家母夜夜紡織直到天亮,臣才能讀書進仕,也才能有今日。萬歲以孝治天下,奪情之旨臣實在不願奉詔,可又不敢不奉詔。特晉謁皇上,求皇上念臣母子至情,允許臣為母盡孝。服孝期滿,臣自當重新入仕,為皇上盡忠辦差。皇上,您為何要用臣這樣的不孝之子呢……”說著,說著,他已是潸然淚下。

    中國歷來看重孝道,人臣父母去世,都要報“丁憂”,並且要“守制”三年。但皇上也可不讓臣子守制,這叫“奪情”。孔毓徇要求皇上不要“奪情”,讓他能為老母盡孝,皇上雖也同情,卻不能照准。因為廣東出了件大案,又沒人可以代他審理,所以仍要讓他回任,而皇上要“奪情”是要給予安慰的。所以雍正說:“忠孝本為一體,講的是一個‘心’字。朕的母親不也……唉,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在職守制也是一樣的嘛。馬齊——”  

    “臣在。”

    “傳旨給禮部,讓他們派大員到曲阜,弔祭毓徇的母親,追封她為一品諸命,諡號‘誠節’,立坊表彰!毓徇,朕這樣做,你滿意了嗎?”

    孔毓徇激動得渾身顫抖。連連叩頭,淚流不止,他哭著說:“皇上待臣以天高地厚之恩,臣敢不遵從聖命,以忠報國?”

    眾人見孔毓徇如此孝母,而皇上又如此厚待,都不由得同聲讚佩。雍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說:“廣東與北京萬里迢迢,正所謂‘山高皇帝遠’,而那裡的吏風敗壞也已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有人說,天下吏治之混亂,以廣東為第一,朕以為是有道理的。就如新會一門九命這件案子,從朕登基至今,已下過三次硃批,可是,他們竟然拿不到正凶,真是咄咄怪事!孔毓徇,依你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原因?”

    廣東的新會一案,是件人人皆知的一大奇案。那裡的一個惡霸,為了爭奪一塊風水寶地,趁著夜半,竟然燒殺了胡家一門九口。這個惡霸不知家裡有多少銀子,又不知他究竟買通了誰,朝廷接連撤了兩任按察使,結果仍是“查無實據”而無法結案。這是雍正朝的第一大案,所以雍正才下旨將現任總督撤差,而由孔毓徇“奪情”復任。現在聽見皇上問到這件事,大家都睜大眼睛注視著這位聖門後裔。  

    孔毓徇叩頭答道:“臣雖是丁憂守制的人,也聽到外邊有不少傳言,但這件案子不是只憑傳言就可以回奏皇上的。臣向萬歲借一個人給臣作‘觀審’,三個月內,如果不能結案,請皇上取了臣的首級。”

    雍正來了興致:“哦?你要向朕借什麼人?”

    孔毓徇向孫嘉淦一指:“他!”

    此話一出,連孫嘉淦自己也愣住了。他今天進宮求見,本來是要告狀的,告的就是廣東布政使,因為他那裡拒不按“銅四鉛六”的比例鑄造雍正錢。可孫嘉淦萬萬沒有想到,孔毓徇會選中自己去為他觀審。他一定是看上了我不畏權貴,不怕擔風險的膽量,正好,我一生中還沒不敢幹的事情呢。他激動地說:“萬歲,既然孔大人這麼看得起我,皇上只要恩准,我就敢去!”

    雍正的眼睛裡閃出了火花,他高興地說:“朕信得過孔毓徇,也同樣能信得過你。不過,朕還要給你個名義:即日起,你就作朕的欽差兩廣巡風使。廣東的案子審明以後,你也不要急著回京,連福建、雲南、貴州、四川也都順便去訪訪看看,回來後再向朕報告。”  

    “扎!”

    雍正看了一眼范時捷問:“范時捷,這裡的人都是聽了朕的傳喚才進來的。你遞牌子請見,卻是湊的那門子熱鬧呢?”

    雍正因知道範時捷的“毛病”,才故意說得這麼輕鬆的。哪知,范時捷卻不買帳:“萬歲,臣有機密之事,要向皇上密陳。”

    “哦?這裡的人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好了。”

    范時捷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卻說:“萬歲爺今天乏了,臣請先告退回去,改天再說也不遲。”

    他這話雖然說得隨便,卻是一口一個牙印,鬧得滿殿裡的人,誰聽著也不是滋味,這不明擺著要攆人嗎?雍正突然想起當年十三弟讓范時捷學驢叫的事,竟不禁破顏一笑說:“既然如此,你們都散去了吧。劉墨林留下來,朕還有事找你。哎,范時捷,劉墨林能不能在這裡聽你說話呀?”

    范時捷叩頭回答:“劉墨林不礙事,他可以留在這裡。”

    眾人一聽這話,心裡更是膩歪:范時捷,你算個什麼玩藝,竟敢把滿殿的大臣都攆了出去?可是,他們也都知道,這范時捷是位活寶,你還不能和他生真氣。  

    大家退去後,雍正高聲說道:“擺上棋盤,朕在這裡一邊和劉墨林下棋,一邊聽你說事。”

    副總管太監邢年抱著棋盤進來,劉墨林搶上去就下了一顆黑子。劉墨林是有名的“黑國手”,一顆黑子下去,他想贏就贏,要輸就輸。雍正皇帝最愛下棋,可他的棋又最臭,一看劉墨林又拉著架子和他下和棋,心裡可就不高興了:“劉墨林,朕把話說到前頭,下棋是玩嘛,每次你都要不成和棋,你也不嫌累?今天你只管放開膽子,贏了,朕有厚賞!”他回頭又對范時捷說:“喂,姓范的,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造膝密陳的嗎?說吧,說吧,快點說!”

    劉墨林吃了一驚,他知道雍正皇帝的脾性,從來是嚴肅的,也從來不和任何人開玩笑,可聽著皇上的話音竟是這樣輕佻,他納悶了。他納悶可范時捷卻明白,他等這個機會等了一個月了,他就是再愛玩笑,能錯過這時機嗎?他抬頭看看正在專心下棋的皇上,鼓起膽子說:“皇上,臣要告年羹堯!”

    劉墨林嚇了一跳,可是,他抬頭看看皇上,見他卻神情專注地看著棋盤,隨口說道:“哼,年羹堯是朕的功臣,你自己卻奉差不力,又不肯聽他的調度,他參了你,朕正在想怎麼處分你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范時捷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臣知道年某有功,但臣告的是他的過錯!年羹堯的功再大,他也不是皇上,臣只能忠於皇上,而不能忠於年某人。”

    雍正還是在看著棋盤說:“你要是光會說這些廢話,朕就當你是離間君臣,你就給朕滾出去!”

    “是。”范時捷答應一聲,“年某的帥旗憑什麼要用明黃色?”

    “哦,那是朕御賜給他的。”雍正毫不在意地說。

    “他束的黃帶子也是御賜的?他吃飯叫‘進膳’,他賞部下叫‘賜’,這是人臣該作的嗎?”

    雍正厲聲問:“你是有密折專奏權力的,為什麼不早說?”

    范時捷揚著臉說:“臣早就奏了,黃匣子是年羹堯軍郵直遞的。巡撫衙門籤押房裡有案可查,不信皇上派人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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