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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毒酒來,躺在心愛的人身邊,猛地喝了下去。她忍著劇烈的腹疼,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以免驚醒了劉郎。劉郎一走是太累了,她想讓他睡得更香甜一些。可是,他,他為什麼睡得這樣死呢……
劉墨林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猛然醒來。剛醒過來時,他覺得頭昏腦脹,口渴得厲害。他一聲聲地叫著:“舜卿,舜卿!你到哪裡去了?你給我送點水喝好嗎?”可是,他連叫了幾聲,卻聽不到一點動靜。便掙扎著爬起身來,見蘇舜卿躺在地下睡得正香,他笑了:“瞧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掉炕呢?快起來吧!你呀,真是的,掉在地上摔都摔不醒!”
可是,蘇舜哪裡還有知覺?劉墨林見她不答應,便翻身下床去拉她。這一拉才發現: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像一灘爛泥似的一下便倒進了他的懷裡。啊?!劉墨林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是按她的脈膊,這才知道她早已命歸黃泉了!急得劉墨林大聲呼喊著:“舜卿,舜卿,你這是怎麼了?你醒醒,醒醒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哪怕是天大的事,你就不能和我說一聲再走嗎?嗚嗚……啊嗬嗬嗬嗬……”
老鴇聽見聲音不對,連忙推門進來,卻被劉墨林死死地抓住。他如瘋似狂,劈胸將她拎了起來:“好你個老母狗,說,舜卿是怎麼死的?你是怎樣和別人勾搭在一起害了舜卿的?你不說,我掐死你!不——我送你到順天府,讓你嘗嘗騎木驢,零刀碎剮的滋味!”
老鴇一看這陣勢,便什麼都明白了。回頭又瞧著劉墨林那惡狠狠的樣子,更是嚇得魂飛魄喪:“好我的劉老爺呀,你冤枉我了。這事與我一點瓜葛也沒有啊。大概……大概是……”
劉墨林手下一緊:“說!到現在你還想欺哄爺嗎?”
“我說,我說,大概是徐大公子,不,是徐駿把她逼的……”
劉墨林一想,對!除了他這個斯文敗類,別的還能有誰?他咬牙切齒地說:“你等著,爺早晚會來收拾你的!”
他扔下老鴇,出了門打馬便走。半路上一想:徐駿此時肯定還在八爺府上。便朝著坐騎猛抽一鞭,向著廉親王的府邸飛也似的奔了過去……
可是,來到八爺門口,劉墨林突然冷靜了。這是王府啊!這裡氣象萬千,戒備森嚴,別說是我,任他是誰也別想走近一步!想進,就得依著規矩,呈上名帖,稟明理由,等候八王爺的傳喚。八爺說聲“不見!”他就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進去。再說,即便讓進,進去見了廉親王可怎麼說呢?徐駿是八爺的親信,你無緣無故地來找他鬧事,八爺能不說話嗎?他假如問一句:你有什麼證據說是徐駿害死了蘇舜卿,自己又怎麼回答呢?在八爺府硬鬧,那不是摑了八爺的耳光嗎?他要是怪罪下來,自己將怎樣處置,又何以善後呢?
他正在焦急地想著主意,忽聽府里三聲號炮響起,中門洞開。八爺允禩坐著八人抬的明黃亮轎,在一大群護衛、親兵、太監、師爺的簇擁下出來了。八爺的身旁走著的,正是自己要找的徐駿——徐大公子!劉墨林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前去,打他一個狗吃屎。可是,他還是強忍著站了下來。因為,他已經聽到八爺在叫他了:“這不是劉墨林嗎?你這麼早就來到這裡,找本王有事嗎?”
劉墨林只好上前見禮:“卑職劉墨林給八爺請安!”
“嗬,稀罕!本王不敢當。”允禩說著一看劉墨林那緊緊盯著徐駿的眼睛,就什麼全明白了。不過,他還是要問上一問,“你這是從年大將軍那裡來,還是從寶親王那裡來的,找我有何貴幹哪?”
劉墨林打了個激凌:不,現在萬萬不能鬧,得等這位王爺走了再和徐駿算帳。他換了一副笑臉說:“回八爺,我從寶親王那裡過來,卻不敢打攪您。我……是想找徐兄來打個饑荒的。”
“哦,這事我可就不管了,你們自己去說吧。走!”
六十三回鬧王府文士敢撒野演陣法將軍忘形骸
轎夫們一聽王爺有令,抬起轎來就走。徐駿早聽見劉墨林這話了,心想,嗯,還好,只要你今天不是打架來的,別的什麼都好說。他瀟灑地走上前來,用他那玩世不恭的玩笑口吻說:“哎呀呀,你這位老兄,借錢也不知道找個方便地方。瞧你這急頭怪腦的樣子,至於嗎?哎,是不是想娶舜卿,手裡周轉不過來了?要多少,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別人的忙我不幫,你這個忙我可是一定要幫的……”
他說得十分得意,也說得唾沫星子亂飛。卻不防,劉墨林早在他開口時就在運氣了。此時趁他不備,“啐”地一下就吐他了個滿臉開花:“好你個衣冠禽獸,你的的醜事發了!今天老子找你,要打的就是這樣的‘饑荒’!”
徐駿心裡明白,劉墨林敢打到這裡來,不就是仗著寶親王的勢力嗎?他嚇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允禩的大轎雖然已經抬起,卻並沒走遠。徐駿出了事,他不管又讓誰管?他回過頭來怒斥一聲:“劉墨林,你好大的膽子,想在本王面前撒野嗎?”
劉墨林竟敢在王府門前、在八爺的眼皮子底下,把徐駿啐了個滿臉開花,允禩可不能不管了。徐駿是允禩的死黨,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年輕人之一。他明知錯在徐駿,但又豈能坐視不救?更何況,今天到這裡撤野的還是弘曆手下的人,他就更加不能放過了。
徐駿見八爺的轎子落了下來,心裡雖然有了仗勢,可還是不敢大鬧。為什麼?自己理屈呀!把柄在人家手裡攥著,八爺又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你還能說些什麼呢?便強裝斯文地說:“八爺,您別生氣。他是朝里出了名的劉瘋狗,您和他認真就不值得了。”
“你才是瘋狗哪!”劉墨林罵得更凶、更狠。他今天是豁出去了,為舜卿報仇,死且不懼,還有什麼好怕的?既然鬧了,既然是八爺干預了,與其偃旗息鼓,不如鬧它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徐駿剛一開口,他就沖了上來:“哼,別人看著你們家幾代書香名門,以為能下個好崽呢,不知卻養了一窩名狗、癲皮狗、哈巴狗!從你們家老太爺算起,全都沒有人形,沒有人味。你自己乾的什麼,難道還要我來說嗎?”
徐駿一聽,好嘛,連祖宗八代都被罵上了,他也急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從狗窩裡爬出來的窮酸嗎?先祖、先父的腳丫子抬起來,也比你的臉乾淨。八爺,您全都看見了。劉墨林小人得志,無法無天,他,他,他……他憑什麼當眾侮辱我的先人?八爺,您可得給我作主啊……”
劉墨林瞪著血紅的眼睛說:“哼,你還有臉問我憑什麼?你暗室虧心,也不怕神目如電?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你自己心裡最明白!”
“我明白什麼?”
“你明白!”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