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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不出聲的笑了:“好我的楊老師,這可是你們這些個文人們不敢想、也不敢幹的事情。告訴你吧,兄弟我這‘江南布政使’不過是個名號,是面旗子。其實,我乾的卻是殺頭掉腦袋的事。”
十六回急用人八爺施權謀聽訓政二李肩重任
楊名時一驚:“啊?你說什麼?”
“看看,看看,嚇著你了吧?別怕,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干那些二百五的事。我這是請了聖命,要去山東剿賊的。”
“剿的什麼賊?”楊名時莫名其妙地問。
“咳,說了你也一個不認識,還不就是那些江湖上說的飛賊嘛。不過,他們的本事大,路子又寬。皇上告訴我說,要分而治之。該打的就打,要打得狠;該安撫的還要安撫,要讓他們心眼口服才行。這些人都是亡命賊,要招降他們,可不是件好辦的事啊!”
他們在這裡聊了不多一會,那個帶隊的師爺回來交令了。說他們已經嚴密地封鎖了貢院,也抓到了伯倫樓的掌柜。楊名時心裡踏實了,懸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李衛不但路子寬,面子也大。他的奏本一上去,皇上立刻就發下了詔諭:把張廷璐為首的一十八房考官全部鎖拿,押進獄神廟待勘。楊名時雖是首告,但也著令停止辦差,等候對質。這在楊名時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雍正皇帝即位還不到五個月,從孫嘉淦的鑄錢案子開始,緊接著就是山西官吏全都貪墨的醜聞。人們還沒來及喘口氣呢,又出了這駭人聽聞的科考舞弊案。雍正本來就是個斤斤計較的人,現在連著出事,他看誰都覺得不放心。上書房領侍衛內大臣、軍機大臣張廷玉向皇上遞了摺子,說因患瘧疾請旨調養,皇上准了。可是,朝廷里的人誰能看不出來,他是引嫌迴避哪。他一走,皇上身邊就再也沒有可信之人了。明擺著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讓誰來審定這兩件大案呢?
過了一天,聖旨發下,著大理寺正卿、刑部滿漢尚書、都察院御史組成班底,三法司合議會審山西和科考兩大案件。皇上發話說,一定要“從重讞獄,不得姑息”。放了這麼多人去一同審案,雍正還是不放心,就又欽點了李衛和圖里琛兩人也來參加會審。李衛可不敢接這差事,但是其他的那些官吏們說,李衛要是不來,他們就誰也不敢領旨。皇上知道,如今的朝廷中官吏們朋比結黨,層層糾纏,誰和誰也難以分開。沒準還真得有李衛這樣的二百五,才能鎮一鎮官場裡的邪氣。
可是,貢院那裡的幾百舉子,從那天楊名時出走直到如今,還在裡面關著哪。他們既不能回家,又都無事可干。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就會鬧出大亂子來。於是皇上又下令,讓直隸學使李級擔任主考,重新出題,重新考試。而且皇上下了決心,這次恩科考試一定要考好,還一定不能再出事。李紱接到聖旨,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北京面聖領旨。雍正放下手頭的事情,立刻就傳見了他。雍正說:“朕這次就任命了你這一個主考,是成、是敗,是貪贓枉法還是公正取士,全看你的了。該怎麼辦,你就給朕怎麼辦。要是把差使辦砸了,朕就用不著和你多說了。”
李紱是康熙五十六年考中的進士,原來一直在京待選,不久前才放了直隸學使。這個人也曾和雍正皇帝有過一段淵緣。當年胤禎放差南巡時,曾經住進黑店。那天,要不是狗兒和坎兒機靈,他們就差點沒了性命。當時在這黑店裡住的,就有進京趕考的李紱和田文鏡兩人。只不過那時胤禎是微眼私訪,曾嚴令這二人不准說出他的真面目。現在雍正沒有了可信之人,才把他破格提拔了上來。
不過,皇上還沒有對阿哥黨失去繼續爭取的希望。如今不是沒了張廷玉嗎,皇上就想,再考驗一下八哥允禩。允禩當著“首席王大臣”的職務,他不管,又讓何人來管呢?所以,不管是放了學差的李級,還是當了審案總管的李衛,在領過聖旨後,都要再找允禩去“聽訓”。允禩是個倒人不倒架子的脾氣。他從來不到上書房去當值,而是端坐家中,等候著人們上門請見。李紱因為自己即將進場,還因為他是個辦事十分認真的人,所以,一接到皇上的聖命,就坐著大轎趕往廉親王府。可是,他剛到門口就被一個小太監擋了駕:“站住!幹什麼的?”
李紱並沒被這氣勢嚇倒,呈上手本:“欽點順天府主考李紱前來聽訓。”
那小太監看了這位主考大人一眼,見他並沒有像別人那樣緊跟著手本就塞過來銀子,知道這位不是老摳兒,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外官。便輕蔑地笑笑說:“對不起,王爺正在裡面商議大事。放下話了,今日誰都不見。請回吧!”說完轉身就走,
李紱忍著氣聽完這小太監的話,格格一笑說:“公公,你大概沒有聽清,我是皇上新點的學政。”
那太監嘿嘿一笑,“什麼什麼?靴正?真新鮮,咱還沒聽說過這個官名呢。不管你是靴正,還是帽正,反正你不是雍正!請回吧,明天再來……”
他正在得意洋洋地說著,不防李紱“啪”地一掌打了過來,直打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沒倒了下去:“混蛋!你不懂國法,也不知皇憲,萬歲爺的帝號是你可以隨便褻瀆的嗎?滾進去稟告廉親王,就說我欽差大臣、順天府主考李紱已經來過,卻又被你趕走了。我明日就要進棘城去,顧不得再來聽訓了!”說罷,回頭向轎夫喝了一聲:“回轎,進城!”
他這裡剛要轉身,卻見從府里匆匆忙忙地跑出一個中年太監。一邊跑,一邊還高聲喊道:“是李大人嗎?請留步!”那太監趕上前來,十分麻利地打了個千說,“李大人,奴才何柱兒給您叩頭了。”回過頭來,又訓斥那個小太監,“眼瞎了,沒看見這是李大人嗎?回頭等著我再來和你算帳!還不快去照料著李大人的隨從——李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這奴才一次。來來來,這邊走,八王爺正在等著您,還特意叫奴才出來接您哪。”
李紱跟著何柱兒往裡走,但見繡閣綺戶,迴廊曲折,兩旁侍立著的丫頭足有四五十個,見他們走來,都規規矩矩地垂手讓路。再往前走,是一座水閣,朱漆廊柱,紫檀雕花。透過隱隱約約的湘竹帘子望進去,只見從地到頂,鑲嵌著一面巨大的玻璃屏。玻璃屏的後邊,一池碧綠的湖水,波光漣漣,卻是為臨窗垂釣而設。李紱不禁感慨萬分:什麼十年寒窗,什麼文戰告捷,什麼堂呼階諾,又什麼欽差學政,比起這瓊樓玉宇的龍種之家來,都一文不值!他正在出神,卻聽水閣里八王爺允禩一聲高叫:“是李級、李大人嗎?不要報職名,快快請進。我正在等著你哪!”
李紱又是一陣感慨,人說八爺善於擾絡人心,今日一見,果然不錯。他緊走兩步,來到門前,大聲報名:“臣李紱參見王爺,給王爺請安。”
“哎,叫你不要報名進見嘛,你怎麼不聽呢?我一向是不講這些個規矩的,快,到這邊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