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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道:「那李文虺為何不趁著鎮南公在廣西的時候做這件事情呢?那時就算厲氏土司府想要造反也難。」
皇帝道:「如果宋缺大軍還在廣西,文虺就將厲氏在廣西的產業據點全部拔掉,那就會被視為我這個皇帝的意志,到那個時候厲氏和皇室再無緩和餘地,唯有加速造反。而宋缺大軍離開之後,他再做這件事情,就可以變成他自己的意志,是為了義子杜變復仇,就把我摘了出去,他這是在為我這個皇帝背鍋。」
皇后柔聲道:「真是……忠臣。」
皇帝嘆息道:「他明明立下了不世之功,卻被口口聲聲說成奸臣。而真正的奸臣卻在朝堂之上義正言辭,口誅筆伐,真是荒天下之大謬,或許我大寧王朝朕真的……」
皇帝今年才四十幾歲,但是頭髮已經白了大半了。
身上的衣衫,就外面這身龍袍光鮮一點,裡面的內衣早就舊得褪色了。
而且,他可不是道光皇帝那樣沽名釣譽的所謂儉樸皇帝一個補丁幾兩銀子,他是真的過得很儉樸。
皇后道:「那我們把李文虺伴伴趕緊帶到京城保護起來,你硬是不下旨,他們就殺不了李文虺。」
皇帝目中含淚道:「光靠這些國子監的蠢貨學生絕食,每天就算多死幾十個,也休想朕自斷臂膀。漕運斷了就斷了,我看他們究竟敢讓京城亂到什麼地步?如果真的大亂,那也休怪我讓這些飢餓的民眾衝進那些大臣,那些豪族家裡要飯吃。」
接著,皇帝一聲嘆息道:「但……如果厲氏土司真的起兵犯境,那……那朕也保不住文虺了。」
局面很簡單,一旦厲如海起兵越境,就是李文虺的死期。
因為帝國西南幾乎無可用之兵了,到時候為了讓厲如海退兵,就只能把逼反土司的奸臣罪名按在李文虺頭上,用他的人頭讓厲如海退兵。
皇后道:「可是李文虺是您的伴伴啊,是您最忠誠的臣子啊。」
皇帝沒有說話。
當晁錯又何嘗不是漢景帝最忠誠的心腹臣子?
景帝又何嘗想要殺晁錯?但七國之亂,這些叛亂的諸侯王打的就是清君側,誅晁錯的口號,漢景帝也只能忍痛腰斬了晁錯。
當然,就算漢景帝殺了晁錯,也依舊沒有讓七國諸侯王退兵。
不過若這位大寧王朝的天允帝若是殺了李文虺,那厲如海是肯定會退兵的,他現在也不想造反,因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暗中吞併整個西南土司聯盟,此時還不到造反的時候。
「總之,這群文官武將就算鬧得再厲害,也休想我下旨殺掉文虺,有膽子他們就造反吧。」皇帝斬釘截鐵道。
皇帝不殺李文虺的意志也足夠堅決。
但是……他還是低估了他手下大臣的無恥狠絕,甚至號稱忠誠於他的閹黨。
人家壓根就沒有想要讓李文虺進京,而是直接要以抗旨謀反的名義,直接將李文虺在廣西誅殺當場。
到時候李文虺不但死了,我們的天允皇帝還要為殺人者背書。
皇帝陛下,我們可是為你殺掉李文虺的,他抗旨不遵呢。
……
廣西廉州府,血觀音宅邸。
幾百名武士將杜變和李文虺包圍。
御馬監副提督太監鄭凌臉上毫不掩飾得意笑容,道:「文虺兄,你是打算抗旨不遵罪同謀反被誅殺當場呢?還是拋棄你義薄雲天,愛子如命的面孔,犧牲你這位義子呢?」
李文虺無比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痛苦不是因為要做選擇,而是因為……御馬監也開始利用陛下,甚至玩弄陛下的意志呢?
那……那可是閹黨啊,陛下是閹黨唯一的根基啊。
這已經不是讓人痛心了,簡直是……帝國進一步滅亡的象徵。
「難道局勢真的已經破敗到無法挽回了嗎?」
「難道根本等不到我兒杜變成長起來,帝國就要完了?」
「難怪寧宗吾大宗師如此心灰意冷。」
鄭凌笑道:「文虺兄,我是希望你繼續義薄雲天下去的。然後父子被我們格殺當場,這樣對你我都好不是嗎?你雖然死了,但是名聲卻流傳下去了啊,人格沒有崩壞啊。」
李文虺依舊閉著眼睛。
鄭凌笑道:「你天天口口聲聲說,杜變是你的逆鱗,那就不要怪別人對你的這塊逆鱗動手撩撥,甚至活生生掀開出血了,誰讓那樣作用大呢?你若不在乎杜變死活,誰又能將你怎樣?」
李文虺睜開雙眼,眼球已經一片血紅,他嘶吼道:「鄭凌,就算你我不和。你如何可以利用陛下,甚至玩弄陛下旨意?你可是閹黨一員,你們覺得自己勢力大了,可以和文官武將集團一樣了,可以操縱皇權了是嗎?你們這是在自毀根基,皇帝陛下是我們唯一的根基。」
「喲,我們哪裡敢啊?」鄭凌笑道,接著他臉色一肅道:「我們是閹黨,既然是黨,那就擁有獨立的意志,和強大的力量。」
「明白了,明白了。」李文虺道:「你們中的有些人還做著和文官集團,武將集團平起平坐,一起執掌帝國,三國鼎立,架空玩弄陛下的夢想吧。」
鄭凌正色道:「不要信口雌黃,我們對皇帝陛下的忠誠,天地可表。否則也不會因為你李文虺抗旨不遵而不顧同學之誼將你殺死,主辱臣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