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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便是學政吳三石,而且他已經摘下了官帽,脫下了官服。
當然,這裡畢竟是代表著朝廷法度的官府衙門,所以沒有暴力,超過兩萬人將整個巡撫衙門包圍得水泄不通,整齊站立。
吳三石帶著千名書生正在齊聲念《論語》。
念完《論語》之後,又開始念崔年舞弊案,崔娉婷謀殺陳平案的供狀,念了一遍又一遍。
朗朗讀書聲,響徹整個黃昏,使得圍攻巡撫衙門的行動變得神聖而又正義。
念完之後,吳三石對著巡撫衙門躬身拜下道:「學生吳三石,請巡撫大人出面,給陳平一個交代,給所有廣西考生一個交代,給孔聖人一個交代,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
然後,幾千名書生跪下,齊聲道:「請巡撫大人給陳平一個交代,給廣西考生一個交代,給孔聖人一個交代,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
……
巡撫衙門之內,駱炆臉色發青,渾身顫抖,僅僅不到半個時辰,他頭髮都快要白了。
這是他做官以來最大的危機,沒有之一。
之前被杜變打臉,只是影響了名聲。今天的事情若處理不好,烏紗帽都保不住了。
「桂大人,你不是說已經說服了吳三石了嗎?」駱炆低聲嘶吼道。
桂東央臉色也無比難看,顫抖道:「他當時答應得很痛快說知道該怎麼辦,我當然以為他為了前途會和我們站在一起,誰知道這個瘋子上演這麼一出啊。」
駱炆嘶聲道:「現在,他吳三石倒是如同白蓮花一樣了,我等就變成黑烏鴉了。」
「調兵鎮壓,鎮壓。」南海道場祝無涯厲聲道:「我立刻去調一萬大軍過來,保證這些亂民乖乖退去,否則以謀反罪論。」
「放屁,放屁……」巡撫駱炆厲聲道:「這是幾千書生參與的逼宮,人家證據確鑿,占盡天理。而且人家沒有任何暴力行動,你怎麼鎮壓?」
桂東央急切道:「不能調兵,不能鎮壓。如果引起民變,再死十幾個書生,你我的前途都完了。若引起整個廣西劇烈動盪,上升到造反的級別,那你我的人頭都要落地。」
祝無涯道:「那怎麼辦?你們倒說說應該怎麼辦?」
灕江書院山長歐陽潭睜開雙眸,道:「丟車保帥,應該放棄某些人了,至少我們幾個人還是清白的,斷臂求生,及時止損還是正確的。」
此時,崔氏家主崔玄飛快衝了進來道:「巡撫大人,祝無涯大人,快去調兵,我的莊園內有亂民,正在燒殺搶掠。」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位大佬目光整齊望向了崔玄,目光有些古怪。
充滿了同情,還有一絲殺機。
崔玄不由得心臟一顫,這……這是什麼意思?
廣西巡撫駱炆站了出來,緩緩道:「崔玄,你做得好事,你生的一對好兒女啊。」
之前這位巡撫大人一直都很親切的,對他崔玄也一直都是稱兄道弟,如同春天一般溫暖。
而此時,臉色完全如同寒冬一般冷酷。
崔玄顫聲道:「大人,這……這是何意?」
駱炆道:「誰犯下的錯,誰自己承擔。誰拉的屎,誰自己擦屁股。有國家法度在,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這還真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啊,駱炆大人賣起隊友來,簡直是溜得狠。
頓時,崔玄遍體冰涼,伸手指著駱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知道,自己被放棄了,被丟車保帥了。
但這一次殺杜變,是大家聯手所為啊。而且你們在場幾位來到廣西後,拿了我崔氏多少銀子,足足六位數吧?
現在翻臉倒是快,犧牲我崔氏連眼睛都不眨啊。
「我草你們娘!」
「噗……」然後,崔氏家主崔玄猛地噴出一口黑血。
這一次,他直接倒地,昏厥不醒!
祝無涯望著昏厥到底的崔玄,問道:「他會不會把大家都拖下水?」
在場幾位大佬,每一個都收過崔氏的錢,每一個都不乾淨。
駱炆皺了皺眉,武人就是粗俗,錢這東西是能夠這麼直白說出來的嗎,真是有辱斯文。
歐陽潭道:「放心吧,他還有兒子,還有一大家子,哪怕為了崔岩的前途,也不會蠢到這個地步的。」
駱炆可憐地望著地上昏厥的崔玄,但是沒有一點要將他扶起來的意思,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醞釀。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雙眸通紅,眼中含淚。
然後,他將自己的頭髮搞亂,官袍扯亂,深深吸一口氣,走出門去,和外面幾千名書生,一萬多名民眾見面。
……
「巡撫大人出來了,巡撫大人出來了……」外面一陣轟然,緊接著所有人安靜了下來,目光望向廣西巡撫駱炆。
駱炆聲音沙啞,充滿了悲色道:「我剛剛回到衙門,就聽到了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我內心的憤怒,還有惶恐。」
「這些人想要做什麼?在科舉院試中舞弊不算,竟然還謀殺無辜的天才少年,就是因為對方可能會奪走第一名?」
「聳人聽聞啊,他們眼中還有沒有廉恥,還有沒有國家法紀?」
「科舉考試是什麼?是為國舉賢,是帝國國策,關乎到國家命脈。關係到讀書者之尊嚴,關係到幾千年來華夏文明之興衰,然而就讓這些人如此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