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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們都是阿槐身上怨氣所化,對於發生在阿槐身上的事了如指掌,他們的態度是一致的,任何曾經傷害,或是企圖傷害阿槐大人的都是敵人,“殷蔓”得到了這具身體,一定會物盡其用,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嶄新的殷家人雖然表面上還是人類,但已經不需要進食來維持生理機能,樹人又品嘗不出食物的味道,頂多就是喝一點水,不過為了掩蓋身份,廚師每天做的一日三餐,他們還是會象徵意義上的吃幾口,隨後便會以維持身材的名義淺嘗輒止,至於在外面更是不怎麼吃了,倒也沒什麼人會懷疑。
江商到達時,從門口到花園這段路,心跳逐漸加速,尤其是到了正門,想到即將面對的一幕,喉結微動,然後抬腳踏了進去。
殷家人正齊齊坐在客廳里,見他進來,一起看向他——表情、眼神、嘴角笑容的弧度像是複製粘貼出來的,江商被看得心裡發怵,先是跟殷豪與范桂玲打招呼:“伯父伯母好,我是來找小蔓的。”
殷蔓坐在殷豪左手邊,笑意盈盈,江商最喜歡她的笑,可今天的笑和往日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他清了清嗓子,向前走了兩步,將手上的花遞過去。
殷蔓沒有接,反倒另一雙雪白的小手從旁邊伸過來,當著殷家人的面,把花束抱了過去。
阿槐聞了聞百合花的香氣,扭頭看江商,不顧對方瞪到凸出的眼珠子,用很是懷念的語氣說:“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喜歡給女孩子送百合花,難道就不能換一種嗎?小蔓不喜歡百合花的,對不對?”
殷蔓乖巧點頭:“姐姐說得對。”
江商一看見阿槐,什么小鹿亂撞都沒了,整個人心神大亂,瘋狂後退,直到背部抵著牆才停下,阿槐見他嚇成這副德性,笑個不停:“怎麼了,你在怕什麼?上次見面咱們沒機會好好敘舊,這次你可別走了吧?來都來了。”
享譽世界的鋼琴王子,被稱為天才鋼琴家的江商居然轉頭就跑!
阿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又看向可愛的人偶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長得很嚇人嗎?”
她對著鏡子照過的呀,比當年還要純潔美麗,畢竟那時在家裡還需要做家務,因為長時間的拿筆,指腹上還磨出了繭子,怎麼江商那麼喜歡十六歲的她,現在看到她卻落荒而逃呢?
太傷阿槐的心了。
“阿槐大人怎麼會嚇人?”殷蔓立刻道,“阿槐大人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阿槐覺得江商應該跟她的小人偶學學如何說人話。
江商還沒跑幾步,就被殷梵展開雙臂攔住,青年笑著:“江大哥急什麼,正巧我們全家都在,尤其是姐姐,還沒機會從頭到尾聽江大哥彈一次《波萊羅舞曲》呢。”
江商臉色慘白,被殷梵捉住了雙臂,真要說起來他比殷梵還要再高一點,但卻完全無法反抗,殷梵的雙手像是鐵鉗一樣,牢牢地控制住他,輕輕鬆鬆將江商架去了琴房。
殷家發家後,殷豪與范桂玲都很想摘下暴發戶的頭銜,所以對一雙子女的教導培養十分看重,殷蔓會彈鋼琴和跳舞,殷梵則學了小提琴,雖然不到多麼精通的程度,但也都考了級,能拿得出手,算是多才多藝。
所以家裡有一間琴房,白色的定製三角鋼琴價格近千萬,是殷豪送給女兒的生日禮物,殷蔓曾經還在琴房裡拍過一段vlog,展示過自己的琴藝。
江商就這樣被殷梵摁在了琴凳上,隨後殷家人都來了,只有阿槐坐在鋼琴上,她黑色的裙子與白色的鋼琴對比起來分外顯眼,她的身體輕得像是一片樹葉,根本沒有重量,江商坐在鋼琴前,手放在琴鍵上,額頭上滿是冷汗。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對不起……”
阿槐驚訝極了:“你是在跟我說對不起嗎?”
江商連抬頭看阿槐的勇氣都沒有,他只能盯著一個角度看,這個角度能看見阿槐支撐在鋼琴上的一雙小手,潔白細嫩,一點傷痕都沒有,從這個角度,江商想起了一些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的事。
他聲音破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我、我現在……”
他話說了一半說不出來了,因為阿槐突然俯下|身,雪白的面容與他貼得很近,鼻尖靠在一起,隨之而來的是她輕柔的低語:“啊,是嗎?現在不喜歡我了,改喜歡妹妹了是嗎?多絕情的話呀,多傷人呀,我都要因此難過的哭泣了。”
嘴上是這麼說的,可她根本沒有哭,只覺得可笑,十五年過去了,江商不會以為她是喜歡他的吧?哪怕十五年前的殷槐也不是傻子,會去喜歡給自己帶來難以磨滅的痛苦的人。
她伸出手,撫摸著江商的臉,少年的面容在這一刻與成年男人重合,阿槐的指甲深深刺入江商的臉皮,有鮮血順著她的指尖流淌,江商痛呼一聲,阿槐卻說:“彈琴啊,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可江商心慌意亂滿心恐懼,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曾經在台上遇到過許多突發狀況,他總是能憑藉高超的技巧挽回,而現在面對阿槐,他什麼都做不到。
好好一首波萊羅舞曲,他彈得不成樣子,阿槐搖著頭,“你這樣也算是天才鋼琴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