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鄂潛不大擅長跟女人聊,但虎子不怕啊,他就蹲院子裡幫嫂子殺魚刮鱗,沒一會兒便有說有笑起來,明明他們來之前,大哥大嫂還因為抽菸在冷戰。
比不起比不起,虎子這婦女之友的稱號絕對沒人能撼動。
殷豪來得低調,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換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瞎眼老頭名號響亮,來求他辦事的人不少,但他天生命不行,村子裡人人都蓋樓房了,按理說他這些年也賺了不少,卻還是住在破瓦房裡,陰天下雨還會漏,孑然一身,身邊連個貓貓狗狗都養不活。
殷豪一進門就聞到那股異樣的氣味,他掏出白色手帕捂住口鼻,眉頭微微擰起,顯然十分不適應這樣髒破舊的環境,環顧四周,竟是連個乾淨的落腳地都沒有,院子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瞎眼老頭除了給人算命看風水之外,還喜歡拾荒。
這麼有本事的人偏偏要過這樣的生活,真是賤命。
殷豪想著,看著那破了一塊玻璃的門,還有耷拉著蜘蛛網的屋檐,這股異味正是從屋子裡散發出來的,再加上院子裡垃圾堆的味道,在這種天氣簡直就是噩夢。
他來得謹慎,身邊除了司機跟一個保鏢之外誰都沒帶,司機保鏢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心腹,哪怕這樣,殷豪仍舊無比謹慎,沒讓他們進來,讓人在車子裡等,他自己來找瞎眼老頭。
“……毛叔爺?毛叔爺?”
好一會兒才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蒼老的聲音應著:“誰啊。”
“是我啊,小峰村的殷豪。”
“我現在不給人算命了,你來錯了。”
“我不是找您算命的,是想找您問件事。”
裡頭沉默了會兒,“進來吧。”
殷豪一點都不想進去,這十五年他都是成功人士,還是高山市十大傑出人物,這種髒亂差的地方他都多少年沒來過了,記憶中毛老頭家裡不像現在這樣亂啊。
但有求於人,殷豪忍住了這股逼人的氣味,還是走了進去。
大白天的,屋子裡卻顯得格外陰暗潮濕,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明明是磚地,但踩在上面,總覺得連昂貴的手工皮鞋都被弄髒了。
屋子裡的牆上是一片焦黑,可能是曾經有過火災,桌上橫七豎八放著些碗筷,看起來是挺久沒刷的了,凳子缺了條腿,房樑上垂掛著厚厚的蛛網,外面的陽光好像照不進來一樣,一個拄著拐杖的瞎眼老頭坐在椅子上。
他頭上只剩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因此連那頭皮都顯得皺皺巴巴,整張臉,不,是整個人都呈現出一股風乾橘子皮的狀態,眼皮耷拉下垂蓋住眼珠,曾經因為瞎眼的緣故,毛老頭總是戴著圓片墨鏡,但現在卻不帶了,那雙眼睛顯得愈發嚇人,偶爾撐開時,殷豪能看見渾濁的眼白以及死魚般的眼珠。
整個人也是瘦得皮包骨,一層皺巴巴的人皮,緊著暴突的筋,看起來非常嚇人,殷豪忍不住露出了厭惡的眼神,還往後退了一步。
當然,他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無禮,連忙站定不動,隨後慶幸毛老頭是個瞎子,看不到他是什麼表情。
就連站在這屋子裡殷豪都覺得自己是被弄髒了。
他用溫和的語氣說:“毛叔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小峰村的,叫殷豪,就是家裡有棵老槐樹的人家,二十多年前,你給我家看打井位置,還誇過我家那棵老槐樹。”
毛老頭沒應聲,就跟死了一樣。
殷豪拿不準他在想什麼,就說:“這些年我帶全家人出去了,也算小有成就,但是現在遇到了一點麻煩,我就想請毛叔爺幫個忙,幫我想想要怎麼破這個局。”
聽了這話,毛老頭精準地抬頭朝殷豪“看”過來,殷豪心裡一凜,竟覺得那瞎眼老頭目光如炬,仿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內心!
“小峰村的老槐樹啊……”毛老頭聲音十分蒼老沙啞,像是在砂紙上劃拉過一樣,又仿佛含著一口不上不下的濃痰,令人聽了倍覺別古怪,好像有許多螞蟻在後背啃齧。“我有印象,那棵老槐樹……少說得有千年歷史了,但槐樹這東西,它雖能鎮宅,卻也招鬼,陰氣重得很哩!”
他又慢吞吞想了很久,“喔,我記得,你家裡有個體質很特殊的女娃娃……若是好好長大,成就肯定不一般,那女娃娃,現在咋樣了?”
殷豪一咬牙,壯士斷腕般說:“我不跟您兜圈子了,今兒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孩子的事兒求您。您要是能幫我解決了,我給您在市里重新買套大房子,給您養老,平時讓保姆照顧您,您不用再住在這種地方。”
一般老年人都最擔心養老問題,可毛老頭聽了卻沒什麼反應,他只是緩緩地問:“你先說來聽聽。”
“那孩子……十五年前,出了一場意外,那孩子死了。”殷豪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原本我跟孩子媽媽是想著把她好好安葬的,可當時鬼使神差,想起了毛叔爺您曾經隨口說過的話,我家那老槐樹成了精,要是能有個鎮宅物件埋下去,能給家裡招財……”
毛老頭眯起那雙眼皮耷拉的眼,拉風箱似的笑了兩聲:“是是是,老槐樹陰氣重,但物極必反,所以那女娃娃死了,你們把她埋在樹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