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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姑娘,喚展某何事?”
“那個……”我一時語塞,想了想決定使用委婉的打聽方法,“皇上他……好相處嗎?”
展昭愣了愣,旋即笑道:“今上仁厚,待人寬和,姑娘盡可放心。”
我頭皮發麻:“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問……”
我吞吞吐吐,展昭滿目狐疑。
心一橫,豁出去了,我輩現代社會的女子,臉皮都拐彎城牆樣厚,颳了一層還有八九層,索性單刀直入:“我是想問,皇上會喜歡……我這樣的麼?”
我不知道展昭能不能聽懂我的話外之音,其實我是想說,如果我身上不幸有哪一點是皇上喜歡的,煩請他幫忙指出來,我一定改。
可能我問的太含蓄了,從展昭莫名的表情來看,他的確沒能領會。
“沙姑娘你……”展昭一字一句,搜腸刮肚,回的異常艱難,“秀外……惠中……聰明……伶俐……奉公……守法……賢良……淑德,我想,今上……會……喜歡的。”
我狠狠盯了展昭一眼,刷的就把轎簾甩下了。
真是太虛偽了,說我秀外惠中,在現實的基礎上稍稍進行了一下藝術的誇張,我也就咬咬牙忍了,說我賢良淑德,哪裡看出來了?
為了表現我的不滿,我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怒道:“起轎!”
就聽咣當一聲。
緊接著是轎夫哭喪著臉的聲音:“展大人,轎底掉了。”
第6章 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展昭的回答相當淡定:“掉了也抬。”
看得出是見過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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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當然的以為,我一定是在萬眾矚目之下,裊裊娜娜步上金鑾殿,然後在山呼萬歲的聲cháo中,獻瓜。
別說我了,你們也一定是這麼以為的,是不是?
可是——請注意這個通常用來引領杯具的轉折詞——生活就是在你意料之外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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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外在以下幾點,
1、 皇上是在御書房見的我——足見皇上對天降奇瓜一事並不怎麼重視。
2、 皇上對瓜的關注度遠遠高過我——事實上,我懷疑皇上有沒有正眼看過我——他對我說“平身”的時候,眼睛都是死盯著瓜的。
3、 展昭說今上仁和,待人寬厚是不假,但他沒告訴我皇上節儉持家到這等地步——統共才賜了我二十兩銀子。
4、 我以為皇上會造個太廟什麼的供瓜,誰知再三確認此瓜能吃之後,一個向我暗遞秋波的小太監搖風擺柳地把瓜帶出去了,再出現時我的瓜已經被剁成了十幾二十來片。第一片硬要塞給我吃,美其名曰我辛勞獻瓜功不可沒,其實我琢磨著應該是怕吃了有什麼副作用拿我來先試試的。
5、 我以為皇上是個風雅之人,會作詩一首以記冬日品瓜的雅事,誰知從頭到尾皇上都在啃瓜,啃到中途還眉頭微皺,曰:“不甜。”
……
筆走至此,辛酸之意上涌,就不再一一贅述了。
後來,跟開封府的人混熟了之後,我才知道一年到頭通過開封府太師府八賢王府獻上奇珍異寶的人簡直如同恆河那個沙數。
“瓜?”公孫先生冷哼一聲,“沙姑娘,你是沒見過別人獻的。上個月來了個獻桂花枝的,說是夜裡夢到嫦娥折給他的;再上月來個獻錦鯉的,說是東海龍王仰慕今上品貌托他帶的,一定要煎著吃;再上上月更奇,來了個獻石頭的,非說是女媧娘娘補天剩了一塊的,那石頭還有名字呢,叫什麼賈……寶玉……”
瀑布汗,原來我的奇瓜如此普通。
“要不是那天皇上正好想吃瓜……”公孫先生繼續哼哼,“指不定見不見你呢……”
插話一句,在我與皇上為數不多的幾句對答之中,皇上的確問過我這瓜是哪位大羅神仙給的。
我當時回答:“耶穌。”
皇上煞有介事地嗯了一聲,說:“是他呀。”
真是虛偽,裝的跟耶穌多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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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讓諸位失望了。
我的獻瓜之旅,雷聲大雨點小,長了個威風凜凜的虎頭,落了個小不丁丁的蛇尾,就此告一段落。
悲催的事情還在後面。
後半夜的時候,繼續乘著沒底的轎子回開封府,在冬夜凜冽的寒風中小跑著奔向我的偏院,展昭在後面叫住我:“沙姑娘。”
我停下腳步,非常不解的看向展昭。
“姑娘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啥?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獻瓜一事已畢,聖上也降下恩賞,沙姑娘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繼續懵懂,壓根沒意識到這是要掃地出門的前奏。
展昭咳了兩聲,既簡潔又乾脆:“姑娘想必也看到了,開封府中都是公差,姑娘是女眷,長居於此,多有不便……”
我不在乎啊我不在乎……
“為姑娘名節計……”
不用為名節計啊,我們現代女子不拘泥於此啊不拘泥於此……
“姑娘家住何方,明日展某便安排差役送姑娘返鄉……”
我的腦袋嗡嗡直響,腦殼裡循環往復著兩個字返鄉返鄉返鄉……
蒼天哪!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情冷漠啊單薄如紙啊人走茶就涼啊涼了還潑我一身水啊之前我有瓜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待我的啊頓頓有純天然窩窩頭伺候著還提供專職化妝師待遇現在啃了我的瓜抹抹嘴翻臉不認人啊知道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琢磨著把我往外趕遣回原籍還做得這麼絕大半夜地提出來,外面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真是小白菜淚汪汪身世淒涼賽糙黃遇人不淑頭撞牆……
我雙目上翻五內俱焚臉色紅轉青青轉白最後轉黑,展昭估計也看出不對勁來了,遲疑了一下:“沙姑娘?”
這一聲喚,把我的錚錚傲骨給喚出來了。
“不勞煩差役大哥了,”我傲慢地仰起臉,本來準備蔑視一下展昭的,奈何沒人長的高,只能不斷地在我凌厲的眼神中催加殺意,“這便告辭了!”
“現在?”展昭吃驚不小,“沙姑娘,天色已晚,在府中暫住一晚,明日再走不遲。”
“不用了。”我又冷哼一聲,“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
說著,我刷的一個瀟灑轉身,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把我的傲岸背影在展昭眼中定格了一下,然後大踏步的、頗有外交人員風範的、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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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面上空無一人。
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壞了!
於是一路小跑趕回開封府,府門已經關上了,我趕緊抓住門環拍門。
門開了,透過開門的衙役的肩往裡看,正對上展昭訝異的臉。
“那個……”我氣喘吁吁,“皇上賜我的二十兩銀子……我忘在轎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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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夫早走了,轎子還在開封府後門外的牆角處停著。
但是我的銀子也沒了。
犯罪現場還有一封留書。
書曰:“偶過轎畔,取君遺銀,羞愧難當,惶恐難耐。吾素習詩書,梁上君子,本不欲為也。然家徒四壁,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幼兒,兼有萬花樓紅顏知己,渴慕美衣久矣,安忍拂其心意?再兼二舅母新喪三舅爺嫁女,紅白喜事,急需銀錢。嗚呼哀哉,泣啼掩面,忘君體我心意,莫以失銀過分勞傷。特遺君二兩豆腐乾,望君笑納。”
我靠的咧……
我捏著留書,一口氣憋在嗓子眼,氣得渾身顫抖,展昭上前一步,拎起那二兩豆腐乾細看,面色頗為嚴峻,似在偵查疑犯之蛛絲馬跡。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流氓有文化也不可怕,就怕流氓文化比你大。
看目下這一流氓,古文造詣多麼深厚啊,用詞委婉,朗朗上口,擺事實講道理,害我想留個回帖罵他一通都無從下筆……
更重要的是,我賴以生存的二十兩銀子沒了,一分錢尚且逼死英雄漢,流落異地,舉目無親,街頭賣唱都沒吉他,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麼……
於是……
經過慎重思考……
內心再三掙扎……
……
“展大人,能借點錢嗎?”
【第一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剛穿過來的這些林林總總,解決裊……第二卷就要開超市裊,創業裊……無視神經風格,雷到了趕緊點叉叉……第二卷 命運多舛的沙爾瑪超市
第7章 立志做jian商
展昭借的相當慡快,看得出是做扶貧工作做習慣的。
借錢的當兒,我們又聊了幾句,增進了對彼此的了解。
展昭又老調重彈:“沙姑娘,你家鄉何處,展某好派人護送你返鄉。”
我答曰:“不用了,我此趟就是來闖蕩開封的,不混出個人樣來,我是沒臉回去的。”
展昭估計是被我雷到了,沉默了好久,才又問:“那姑娘準備以何為生?”
我滿腔豪情,曰:“明日我去考察一下市場,什麼火我做什麼。”
展昭又沉默了。
很久之後,他跟我坦言:“開始借錢給你確實是想幫你,你說了那番話之後,我覺得我是破財消災了,早點把你打發走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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