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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和碑之間的距離很遠,進了墓園走了近十分鐘才走到高橋美奈的墓地。石碑照片上的高橋美奈是笑著的,眉宇間不見陰霾,碑前擺了一束白色百合,花瓣潔白柔軟,香氣清淡。見灰崎的目光落在那束百合上,高橋媽媽緩聲解釋道,“美奈她很喜歡百合,所以就沒有放置放菊花。”
灰崎點點頭,花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嬌弱的東西,生命也非常薄脆,想來也不見得比花更經受地起風雨。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對高橋美奈了解不多,甚至稱不上朋友,只是因為他甚至都記不清了的一次心血來潮的甚至不帶有刻意善意的行為,竟然讓高橋美奈一直銘記在心,像彗星一樣,划過少女壓抑黑暗的天空,再次迅速消失。他從來就不是高橋美奈的救世主,卻被誤認為是救世主。
灰崎陪著高橋母親站了很久,當缺了一大半的月亮在櫻樹枯枝間露出影子時他才從墓園離開。
他走了幾步便失了力氣,索性坐在路旁的供行人休憩的長椅上。黃昏早就過去了,落了葉子的樹和路燈之間滿是風,天上的星星都相約死去,只有路燈依舊明亮。
或許是因為太過安靜,他突然間想起從高橋美奈。死去的時候,那些從她身體裡流出的血,不管曾經帶有怎樣的熱度,脫離了身體之後便會冷卻,短短几分鐘之內,便被陌生的清潔工人給清理乾淨了。
不久之前,他曾經也是那樣躺在地上,尖刀橫亘在心口處,血流不止,疼痛都麻木,他那時候也沒有想什麼,也想不起什麼。他短短的十幾年人生無聊空洞乏味,無非是暴力,泡妞和籃球,還有一張他本以為不在意的,卻在最後關頭清晰的紅髮少年的臉。
“怎麼坐在這裡?”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灰崎還在想是不是在做夢,但是那雙赤金色的眼睛在眼前太過清晰,反倒讓他的那些莫名的記憶一瞬間遠了起來。
“赤司?”灰崎愣了愣,“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你不在家,手機也打不通,便過來找找看。”赤司伸手摸了一下灰崎的頭髮,嗓音溫和。他早在遠處就看見灰崎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背部微微佝僂著,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重物壓彎了脊樑。他想了想,輕聲詢問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麼?”
灰崎搖了搖頭,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早就因為電量耗盡而自動關機的手機看了一眼,低聲道,“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
“赤司,”灰崎念完他的名字便直勾勾地盯著他,突然問道,“要是我突然死了呢?”
赤司愣了愣,“……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灰崎抿了抿唇,執拗地繼續問道,“要是我突然死了呢?”
“……不會的。”赤司彎下腰,低頭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眼皮,神情莊重,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永不變更的承諾,“你不會突然死去,現在,我在你身邊。”
灰崎怔怔地看著赤司,那雙異色的眼瞳在燈光顯得奇異而明亮,滿含溫柔,像是一個日光澄淨的,上好的晴天。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管人死後升天這種事情叫做成佛
關於結局,肯定不會BE啦,他們會好好噠
謝謝大家的留言,以後也務必多留言鼓勵一下我哈,讓我知道冷cp也有人在看O(∩_∩)O
第35章 人間煙火
天氣一點點變冷,在秋季即將結束的尾端落了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帶著一點濕冷,像是要為秋天正式劃上句點。
帶了雨具的人很多,沒有帶雨具的人也有不少,雨滴連成線狀從高空往地上墜,雨聲混雜著放課後學生的抱怨聲顯得尤為嘈雜。灰崎沒有觀看天氣預報的習慣,自然也就沒有攜帶雨具,若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要麼順勢在教室里睡一會,要麼就去體育館裡練習一會籃球,他一個人住,沒有人會給他送傘,他得等到雨停的時候再走。
他從兜里掏出手機,電子屏幕的時間已經是傍晚近六點鐘了,灰崎估摸著這個時間赤司應該已經將學生會的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過去找他。雨勢很大,天空又暗沉得厲害,這雨應該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灰崎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想著,赤司如果帶傘的話,他就順勢要求赤司送他回家,如果赤司沒有帶傘的話,他也可以順勢賴在那間獨屬於赤司的學生會長室里等雨停。
走到門前的時候他正好看見綠間真太郎低著頭在和赤司低聲說著什麼,他們說話的時候距離得很近,臉上的表情都很放鬆,雖然身高差明顯,發色相異,卻給人一種相得益彰的感覺。赤司餘光里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灰崎,輕輕頷首,之後便側過臉同綠間低聲說了兩句話,綠間點了點頭,將手裡的長柄黑色雨傘遞給赤司。
綠間轉身見到灰崎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舒平,他朝灰崎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向赤司輕聲道別,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灰崎站在原地沒吭聲,視線釘在赤司手裡的那把長柄黑傘上無法移動,像是立志要把那把雨傘盯出個窟窿來。
赤司緩步走到灰崎身邊,像是沒有察覺到灰崎的目光似的,晃了一下手裡的雨傘,“雨還沒停,我送你回家吧。”
灰崎有點不高興,道,“我如果不過來,你是不是就要和綠間一起回家了啊。”
赤司聞言笑了一下,“不會,我和真太郎並不順路。”
灰崎用鼻子哼了一聲,“如果順路的話你是不是就跟他一起結伴回家了啊。”
赤司莫名地覺得灰崎有點可愛,雖然灰崎已經一米八出頭了,臉長得也凶,皺起眉頭的樣子幾乎能把同歲的膽小男生嚇哭,和可愛一點也不沾邊。他點了下頭,裝模作樣地思索了片刻才道,“嘛,如果順路的話和真太郎一起回家倒也不錯,順便還可以和他聊一下穴熊名局。”
灰崎立即眉頭緊皺,“喂,你不覺得你和綠間太親密了麼?”
赤司只是笑了一下,“我和真太郎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哦。”
“他專門給你送傘了!”灰崎想了想又低聲補充了一句,“你們還經常課後在一起下將棋。”
“我和真太郎算得上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赤司眼裡的笑意濃重了一些,眼角流露出一點不明顯的戲謔,“哦呀,你這是吃醋了麼祥吾?”沒等灰崎辯解,赤司又接著道,“如果非要說親密的話,祥吾和我,才可以說是關係親密吧。”
“嘛。”灰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眼睛從他臉上移開,落在赤司的脖子上,他的脖頸纖細且白,線條典雅柔和地收進白色襯衣衣領里,因為天暗,走廊里提早開了燈,燈光明亮,離得近了甚至可以看見淡青色的纖細血管。他看了半晌才有些艱難地把視線挪開,低頭看著地板間瓷磚拼接時留下的細細痕跡,小聲道,“我和你又不是普通朋友。”
赤司低聲笑起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