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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愣了一下,隨即便冷靜地忽略心底那像是水流侵浸過的悠長的難過。他自幼學習帝王之術,馭人掌權,最會看的就是人心,更何況,灰崎的心,已經可以算是赤,裸,裸,地擺放在他眼前了,太過真誠,沒有半點遮掩。
“啊,謝謝。”
灰崎這才笑了一下,他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系了紅色蝴蝶結的禮物盒遞給赤司,眼裡含了明顯的期待,“打開看看吧。”
赤司並沒有立刻伸手接過去,問,“你什麼時候買的?”
“我沒有偷偷從醫院溜出去,只是拜託護士小姐買的。”灰崎說著便將禮物盒往前遞,有些著急,“快點拆開看看啊。”
赤司便接過拆開,禮物盒裡躺著一個純白色的毛茸茸的耳罩,他盯著耳罩看了半天,突然道,“你拜託護士小姐的時候說的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吧。”
灰崎微微瞪大眼睛,心虛道,“……沒有那回事。”
赤司心下瞭然,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道,“你很想讓我戴女生的耳罩嗎?”
灰崎一把奪過赤司手裡的耳罩,解釋道,“這不是女生的耳罩,它只是有點毛茸茸。如果是女生的耳罩的話上面還會有兔子耳朵,貓的耳朵什麼的,這上面什麼都沒有。”
赤司輕聲笑起來,“是麼。”
灰崎被他笑得心跳如鼓,一邊的耳朵也紅起來,便破罐子破摔道,“隨便你怎麼想。”
“哦。”
“哦什麼哦,”灰崎立刻惡聲惡氣道,“你信不信我直接把耳罩給你戴上啊?”
“那你給我戴上吧。”赤司說這句話的時候仍在淺笑著,語調柔軟,像是春季曬了日光的風,接近溫柔。
灰崎愣了一下,然後像是生怕赤司反悔似的立刻把耳罩給他戴上了,隨後愣愣地盯著他看。
赤司見他有些臉紅,伸手摸了一下戴在耳朵上的耳罩,和毛茸茸的外表一樣,觸感很柔軟,笑了一下,問,“你喜歡這個?”
灰崎想,屁咧,老子只是喜歡你。但是他的另一隻耳朵也紅了,臉上的溫度也高得不正常,他呆呆地看了赤司好久才小聲道,“你戴著,有一點可愛。”
不論赤司的本質究竟如何,會利用他也好,扔下他也好,就像青峰說的他其實並沒有那麼了解眼前這個人,但是他是不會離開赤司的。就算是赤司會在將來做出什麼對他而言可怕的事,他還是會因為對方一個不經意間柔和下來的微笑而愛他。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多思考的餘地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赤司詩織是小提琴家是私設的,會覺得她就是那種溫柔典雅的人吧,覺得赤司在公式書里會說喜歡的女性類型是品格高雅的女性,是受他媽媽的影響之類的。想像了一下赤司一個人半闔著眼睛站在壁爐前安靜地拉小提琴的樣子,心都碎了o(╥﹏╥)o
第41章 葵藿傾陽
至那以後,赤司再也沒有去過醫院看望灰崎,灰崎也不強求。他在想念對方的時候會發簡訊過去,無非就是問一些幹什麼,吃什麼的日常瑣碎問題,還好赤司並不嫌他煩,每次都會認真回復。灰崎把每一次收到的簡訊都儲存起來,閒來無事的時候就一條一條地看,後來幾乎可以把那些簡訊完整按照順序背下來。
新年在冬季最寒的時候到來,灰崎仍在醫院,瞧不見外面的張燈結彩和重重煙火,他的父親母親都有自己的新家庭,新年的時候雖然都沒有過來醫院看他,卻不約而同地往他的帳戶里打了一筆豐厚的壓歲錢。新年的第二天他收到了一直照顧他的護士小姐的手工糕點和主治醫生給的一個一看就是哄小孩子玩的白□□崽玩偶,以及赤司寄給他的親自去寺廟求得的平安御守。
冬雪初融的時候灰崎出院,他回去的時候房子乾乾淨淨的,想必是他母親僱人提前打掃過了。他沒什麼好做的,便上網檢索了一下他父親給他找的新學校,東陵中學,升學率處於中等水平,沒什麼特色,位於郊區,搭乘電車的話需要換乘一次,通勤時間大概是四十五分鐘,倒也不是什麼無法忍受的事。
感到肚子空空的時候灰崎便步行往淨居院走,他吃了幾個月醫院清湯寡水的飲食搭配套餐,早就想念老爺子做的飯了。但是他去的時候大門是關著的,就連那塊年歲久遠的木匾也不見了蹤影。
鄰居家的女主人出來倒垃圾看見他,對他招了招手,喚道,“灰崎君。”
灰崎有些茫然地看向對方,問,“老爺子呢?哪去了?”
“外面天冷,還是到屋裡說吧。”對方將垃圾放好,拍了拍手,轉頭看了灰崎一眼,示意他跟上。屋裡確實比屋外暖和得多,他們一進屋男主人便笑著同灰崎打了招呼,隨後沏了杯熱茶遞給他。
灰崎接過,看了一眼杯麵上浮動的裊裊熱氣,輕聲道謝。
“一個多月前老先生染了風寒,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又轉為急性肺炎,差點沒熬過來。病好之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灰崎眉頭緊皺,急忙追問,“那他現在人呢?”
“回中國了。”女主人悠悠得嘆了一口氣,道,“有從中國趕到這邊來的後輩將他接回去了,房子也拜託給不動產中介的人處理了。人老了,總歸是要落葉歸根的。”
“……原來是這樣。”
“老先生先前拜託過我,如果見到你的話,”女主人笑了一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暗紅色木盒遞給灰崎,“一定要把這個給你。先打開看看吧。”
木盒裡裝的是一塊玉,黃色絨布細細墊著,玉整體呈青白色,即便是灰崎這種完全不懂玉的也可以看出這塊玉質地的溫潤細膩。他看了半天也沒能看明白玉上雕刻的動物究竟是什麼,眉頭復又擰在一起。
他沒有再詢問,闔上木盒便起身同這家的男女主人道別。回去的路上起了風,吹起了樹枝上殘留的積雪,那殘雪隨風而落,像鹽粒一樣灑在身上。灰崎沒什麼吃飯的谷欠望,但肚子還在飢腸轆轆地抗議著,他索性去了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個便當,放在微波爐里加熱了一分鐘半,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吃了個乾淨。
其實灰崎並不是一出生下來就是喜歡惹麻煩的小孩,他也有過乖巧的時期,不過那也僅限於他那對貌合神離的父母沒有離婚以前。後來兩人離婚,又再婚,雙方都嫌棄他是個拖油瓶,便雇了個照顧他起居的阿姨將他一個人扔在房子裡。那個照顧他的阿姨一開始對他的態度還算可以,不過後來估計發現他其實是個沒人管的連告狀都沒有對象的小可憐之後就態度驟變,讓他過上了好一段吃完上餐擔心下餐的情況。估計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個子也不見長,看起來有點軟弱可欺的意思,同班的同學見他被父母拋下都會嘲笑他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其實那些人的話也沒錯,灰崎自己心裡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管他乖也好,野也好,無論他是何種模樣,其實他的父母親都不怎麼在意他,但是他聽不得別人那麼說,那些話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將他割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