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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來,拍明星的記者應該比拍政治人物的記者多點樂趣吧。政治人物常常就算換了衣服,也沒人看得出來,又老是做同樣的動作,揮手、剪彩、抱抱別人的小孩,所幸有時候會偶爾張著嘴打個瞌睡,已經算很精彩的了。
明星大多漂亮,不漂亮的也多少會作怪,拍起來好玩多了。
已經拍太多了,為什麼還會特別去和記者要一張我和她的照片?
因為我們兩個都不記得拍了這張照片,當時主持完一個有點麻煩的典禮,兩個人趕快換了垮垮的衣服去吃東西,又很二百五地互相敬著酒。她臉紅撲撲的、瞇著眼,我臉上還留著造型師用海綿替我做出來的滿臉胡碴子,我們兩個就活像鴉片鋪里的哥兒們,臉貼臉地拍下了這張惺忪的照片。
我有一個會上下迴旋擺動的照片夾子,可以夾好幾張照片。我和記者要來這張照片之後,就夾在這個會隨空氣跳舞的夾子上。
其他那些照片裡的我們也很好,只是常常太有精神了,看不出我們兩個好逸惡勞的那一面。
誤會〈泳池旁邊〉
親愛的寶寶:
因為你的關係,我重想了一遍我們到這個世界來的過程,我發現:沒有任何線索,足以顯示人生可以是快樂的。
你將以哭聲通知大家你的出生。你將以哭聲通知大家你餓了,有任何危害到你存在的跡
象出現,比方說,蚊子叮、火燙到、大狗對你凶,你都會用哭來提醒別人幫你解除危險。
笑是派不上用場的。
這樣的「警報裝置」會一直設定到我們死,所以我們很容易煩心、憂愁。一整天十件順心的事,都扺不過睡前收到一個小小的壞消息;被十個人讚美,扺不過一個路人罵你是豬。我們的快樂不持久、不堅固,相反的,我們的不快樂才有助於我們在險惡中生存。
住在山洞的穴居人,如果笑嘻嘻地陶醉在鳥花香中,而不理未熄滅的灰燼冒出的黑煙,或者不理埋伏在洞口的毒蛇,那她和她的嬰兒真的不容易活很久吧。
憂愁,是我們的防禦開關。而快樂呢,什麼也不是。
原來,快樂是一場誤會啊,是我們自己變出來的把戲啊。我們被設定是要煩心憂愁,而不是感覺快樂的喔?
寶寶,我們完全可以不信邪,你出生的時候,就大笑三聲來破解一下吧。
會笑的動物〈早餐桌〉
親愛的寶寶:
笑容。
除了某些狗主人堅持他家的狗會笑之外,在所有動物裡面,笑似乎是人所專擅的絕技。
狂笑的河豚,或者冷笑的兔子,都沒有見過。
這不免讓我起疑:笑容,該不會又是一個我們因過於嚮往而造成的誤會吧。
鐵血戀愛〈飯店房間〉
親愛的寶寶:
我小時候被很多殘酷又迷人的愛情故事暗暗地嚇過好幾跳,雖然那時還沒戀愛,但已經覺得這玩意似乎是未來人生的重要戲碼,來勢洶洶,才會到處埋伏下這麼多鄭重宣告「即將上映、不容錯過」的預告片。
這些愛情故事裡,有一個古中國的,非常冷酷。
故事是說一個君王,帶著軍隊,出發去打仗,沿路停停走走,直到一處水邊紮營時,君王和長駐水邊的女神戀愛了。
他們纏綿了一段時間,直到君王驚覺他再不離開,繼續踏上征途的話,他的軍隊將要瓦解,他該打的那場仗會毫不留情地拋棄他,片面宣布他可笑的缺席,和他缺席必然帶來的,他的戰敗。
君王堅持向女神道別,女神挽留他,怎麼留也留不住。女神只好答應放他走。
第二天早上,君王整頓好軍隊,準備要出發,走出居住的洞口一看,天卻是黑的,原來滿天飛舞著飛蟲,密密麻麻,完全遮蔽了天空。要上路的君王,不要說是前進,連辨認陽光的方向都不能。
君王無奈地退回洞裡,女神又出現,安慰他,叫他耐心多呆一天,和他纏綿。
又過了一天,君王走出洞外,又是滿天飛蟲,遮蔽天空和道路。君王只好再退回洞裡。
這樣過了三天,君王在第三天的夜晚告訴女神,說他出征後,將會再回到這水邊來找他相聚。君王鄭重地為女神圍上一條珍貴的綠色腰帶,說這腰帶就是兩人愛情的證物,要她好好珍藏。
女神圍上腰帶,雖然感動,但也知道君王心意已決,下次日出時他一定會全力突破困難離去。
次日一早,果然君王早已披掛好武器,準備無論如何要走了。沒想到飛蟲竟然變成了兩三倍之多,簡直把白天變成了黑夜。
君王瞇起眼睛,搜尋著飛蟲,終於發現最上空有一隻飛蟲,腰上有一道鮮明的綠色,君王拉開弓箭,「嗖」的一箭,射穿了那隻綠腰的飛蟲,綠腰飛蟲墜落,在半空就已還原成了綁著綠腰帶的女神,輕輕掉落在水裡,死了。
女神一死,滿天她幻化出來的飛蟲瞬間消失不見,晴空萬里,君王帶隊離去。
寶寶啊,故事講完了。
如何?
這種新聞〈路邊咖啡座〉
親愛的寶寶:
在我們工作的圈子裡,誰和誰戀愛了,是最受歡迎的一種新聞。
有一些還沒出名、也還沒發展出特色的人,可以因為跟誰傳出戀愛的消息,而比較快被大家記住名字和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