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直到有一次,十七號男生又這樣拖著步子,晃過走廊的時候,遇上了很麻煩的一位老師。
這位老師命令十七號男生,當場把裡面那條牛仔褲脫掉。
十七號男生乖乖照做,意外的是,十七號男生在牛仔褲裡面,並沒有再穿內褲。當十七號男生把牛仔褲脫下來的那一剎那,圍觀的同學都「嘩」的叫起來,老師趕快叫他把牛仔褲穿回去。
這位很麻煩的老師,當然很受不了這個局面,就把十七號男生帶去辦公室管教去了。
到後來,這事不了了之,十七號男生並沒有被處罰。我問他怎麼擺平的。
「我跟他們說,我的內褲都是牛仔布做的,牛仔褲就是我的內褲。」十七號男生說。
是啊。學校管的雖多,可是並沒有規定不可以拿牛仔褲當內褲啊。
第十八號男孩 神秘男
從校門出去左轉的街角,出現了一個神秘男。
想想在他出現之前,並沒有什麼徵兆,沒有下大雨,也沒打雷,就是很突然的,從某月某日某時刻開始,直接出現在街角,每天都在,一連佇立幾個鐘頭。
他的短髮說不上什麼髮型,穿著也就是當時年輕人常傳的有腰身襯衫,襯衫下擺放外面,褲管一點點喇叭,這種外形是在不起眼,如果不是他那對眼睛太大、睫毛太長,應該是沒什麼人會注意到他的。
他永遠站在街角那棵樹的旁邊。我們下課以後,不管是幾點經過那裡,他都站在同一個位置。他如果再蒼白些、換上白衣白褲,你幾乎就可以斷定他是被那棵樹困住的幽靈了。
當然他不是,他一點幽靈的氣質都沒有,他有點黑、有點肌肉,而且,最不像幽靈的,是他的眼睛很靈活。每次我們走過,他的眼睛都會跟隨著我們,直到我們轉過街角,他看不見我們為止。
我跟同學研究過這位男生,他是神經病嗎?或是搞神秘?如果是搞神秘,他的樂趣到底在哪?
有一天下課後,我決定試探一下,我擺脫同學,在學校留到很晚才離開。我一個人經過街角,發現他真的還在樹旁邊,我已經比我通常看到他又要再晚兩三個小時了。我有點訝異,但他看起來比我還訝異。
接著,我做出更令他訝異的事情。
我走到樹旁邊的路燈底下,靠著燈杆,我拿出書,開始用路燈的燈光看書。我偶爾看他一眼,其它時間就假裝在看書,可是,當我發現他始終毫不掩飾的直直盯著我看的時候,我也就漸漸肆無忌憚的回看他。
這場古怪的對峙,在路燈下進行著,風偶爾吹落幾片樹葉、不相干的路人偶爾走過,但對峙一直沒有中斷
。
大概對峙了一個鐘頭吧,十八號男生似乎生氣了,他的長睫毛唰唰唰的眨了好幾遍,他直直對我走過來。
「喂,同學,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看著我。
「那你又想幹什麼?」我回看他。
「我?我……我幹什麼,關你什麼事?」長睫毛唰唰唰。
「那我幹什麼,又管你什麼事?」我反問他。
「當然關我的事!我負責官邸前面的安全。」他說。
「官邸?什麼官邸?」我問。
「副總統阿,不知道嗎?副總統上個星期搬到你們學校旁邊來住,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趕快走開啦,你在這裡搞這麼久到底在搞什麼鬼我根本看不懂,等一下被我們長官發現,告訴你們學校,你就死定了。」
我把書放進書包,走人。
原來他是便衣警察。原來還真有便衣警察這種人,原來便衣警察也會長成這個樣子。
快要轉過街角的時候,我回過頭來問他——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趕我走?」
「我,我……」
我沒等他說完,就走了。
兩個禮拜以後,忽然換成另外一個人站崗。大概他被調走了。
我也就漸漸忘記他長的樣子,直到,直到有一天下課,我發現他竟然站在校門口,我才又想起他的長睫毛來。
而他說他這次可不是來站崗的。於是我們又直直對看,兩個人都笑起來。
第十九號男孩
第十九號男生,從美國轉學來的,一個ABC:在美國長大的中國人。
他講的中文有腔調,他聽的音樂跟我們完全不同,他迷的球隊我們不認得,他的英文髒話正宗原味。
他帶了不少尺度驚人的美國色情雜誌來送給同學,使他立刻受到歡迎。
他很鄭重的拿了三本色情雜誌來給我。
「這三本是最好的。」他說。
「多謝你,為什麼要送我最好的呢?我沒幫你什麼忙吧?」我問。
「喔,是這個樣子的,大家都說你最會念書,」他說:「我要你教我看《紅樓夢》。」
我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不會喜歡《紅樓夢》的。」我說。
「美國的老師說中文小說最有名的就是《紅樓夢》,我爸也說我應該讀一讀中文最有名的小說。」
「你爸的中文,跟你一樣爛吧?」
「比我還爛一點。」他說。
十九號男生很堅持要學著看《紅樓夢》。為了教他,我只好自己也開始讀《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