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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如果我說——“卡通都很暴力!我喜歡卡通!”
這樣就應該互相抵消,既不會被打,也不會被當成白痴了吧?
“卡通真的有這麼暴力嗎?”——三百四十七位假裝一直不知道這件事的媽媽,組成的“家長恐慌代表團”。立刻以形而上的方式打電話給我,表示她們的關切。
三百四十七對淚汪汪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呢?
假裝你躺在草地上看著滿天的星星,突然每粒星星都變成了一顆眼球——就是這麼回事。說壓力嘛,也很有壓力;說達利嘛,也很有達利。
“我都只讓他們看唐老鴨和豬小弟喔。”媽媽一號好像代理迪士尼。
“我都只讓他們看小丁當喔。”媽媽二號好像日本熱水瓶變成的胖妖精。
“我什麼都不讓他們看喔。”嘩,媽媽三號的試管髮型,根本就是辛普森媽媽嘛!
我決定`採用“模擬真實”的方法跟她們溝通——
我現場播放了唐老鴨和小叮噹的片段,由媽媽一號和媽媽二號親身體驗。
結果媽媽一號被鍋鏟打扁了臉,又在我的牆上撞出一個人形的洞。
媽媽二號被小叮噹口袋裡的熨斗壓得平平的,從我的傳真機里傳到不知哪裡去了。
至於媽媽三號,倒還蠻完整的,依照我隨便放的兩段辛普森家庭,辛普森媽媽只不過一次去隆乳,另一次跟推銷員有個外遇罷了。
媽媽三號,戴著新的胸部,很高興得挽著金髮推銷員的手臂,走出我的大門。
軍隊也很性苦悶
“你看吧。如果卡通里這些傢伙,不用這麼性苦悶的話,就不用整天打來打去、殺來殺去了。”
他一邊羨慕的看著媽媽三號幸福的背影,一邊放下一盤美麗卻痛苦的土耳其蛋卷。
啊,形而下的土耳其蛋卷,像土耳其國旗上那輪彎彎的新月一樣,彎彎的躺在盤子裡。
人生,除了性與暴力之外,還是有其他美好的事物啊。
“所以,照你這樣說,軍隊裡和學校里,如果不這麼性苦悶的話,就也都不會這麼暴力囉?”我覺得土耳其蛋卷真好吃,就以良好的態度回報他。
“唔……軍隊本來就是為了暴力而存在的,所以才那麼怕軍人彼此相愛嘛。……至於學校……”他笑嘻嘻的看著我:“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哪家學校會性苦悶的呢。”
這傢伙,到底是哪裡畢業的呀?……
販賣機里那瓶皮膚 -[你睡不著,我受不了(1995)]
瓶子裡裝的,是張捲成一束的皮膚。
我最討厭這樣子的販賣機了。你按果汁的鈕,掉出來的是汽水;你選了沒有濾嘴的紙菸,掉出來的是細得好像被冤枉了似的涼煙。
這些都還好,我還有朋友急著要買保險套,結果掉出來痱子粉的呢。
“如果這麼想做魔術箱的話,為什麼不站到馬戲團里去呢?”我推了販賣機一下。
這裡是海灘,太陽很大,我口很渴,身上沒有硬幣了,我手裡握著的,卻是只什么喝的也沒裝,只裝了塊皮膚的空瓶子。
以這樣子的上帝的心情來判斷的話,下一件事,應該就是大飛蛾魔斯拉的蠶寶寶,從海里游上來,對著我吐絲了吧。
魔斯拉沒有來
我挑了沙灘上人比較少的角落坐下。
一眼望去,都是光著身子,為了被太陽照射而努力躺著的人們。
在上面的太陽,看著這樣的景象,心裡會這麼想呢?
“並不是我的錯啊。”太陽大概會這樣講吧。
我舉起手上的玻璃瓶,對著陽光照一照,發現瓶里那捲皮膚上,布滿了美麗的刺青花紋。
“咦?是藏寶圖嗎?”
我用力搖一搖瓶子,沒有聽見任何回答。我怕是瓶子把聲音阻隔了,就拔開軟木的瓶塞,拿出皮膚來,放在手掌心。
大概是終於遇到了同類,覺得很安慰吧,原本捲起來的皮膚,在接觸到我的手掌心之後,只遲疑了兩秒鐘,就如同天方夜譚的魔毯一般,勇敢的鋪展開來。
這幅皮膚大概十公分見方,柔軟溫潤,充滿著甜美回憶的模樣。剛才隱隱約約看見的刺青,圖案是很普通的——刺的是半顆紅心,另外的一半,不用說,刺在另外一塊皮膚上。
是要我替你找到另一半嗎?!
我回想著這塊皮服出現的經過——捲起來----裝在玻璃瓶里----出現在海邊----被撿到的人取出來看。
是很典型的求救方式啊。
我對我自己的漫不經心感到無比的抱歉,趕緊向皮膚追問消息。
“是被困在那一座小島上呢?”
“知道小島的經度和緯度嗎?”
“被困多久了?”
對於我的問題,皮膚都沒有回答。
顯然是在玻璃瓶里窒悶過久,加上大海中不知多少天的飄蕩、販賣機中不知多少天的冰凍,這塊皮膚,已經失去說話的能力了。
那麼,唯一能得知的線索,就是這半顆刺青的紅心了。
到底是要求就?還是要找尋失去聯絡的另一半呢?
我手裡捧著永遠靜默了的皮膚,先望向茫茫的大海,再望向海邊茫茫的人群,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完全幫不上忙的我,感覺到自己真是沒用的人。
“並不是我的錯啊。”太陽慢慢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