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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德漢鼻涕眼淚又下來了,滿臉生動而深刻的慚愧,口口聲聲自己錯了,錯大發了,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辜負了組織的培養……

    打住!組織培養你這麼撈錢了嗎?說說,怎樣搞來這麼多錢的?

    趙德漢搖起了頭,道是實在記不清了。自打有了第一次,以後就再也收不住手了!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四年,有錢就收,就像撿麥穗一樣,總覺得在夢中似的,恍恍惚惚,滿眼儘是金燦燦的麥穗啊……

    侯亮平指著鐵櫃問:你有沒有個大概數?這些錢是多少啊?

    趙德漢說:這我記得,一共二億三千九百五十五萬四千六百塊!

    侯亮平拍了拍趙德漢肩膀,能精確到百位數,你記憶力真好。

    趙德漢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侯處長,我給你說呀,我喜歡記帳,誰給我多少錢,啥時候啥地方給的,每筆帳都記得清清楚楚。

    侯亮平眼睛一亮,馬上追問:那帳本呢?藏在啥地方了?

    趙德漢遲疑一下,指了指天花板:主臥吊頂上邊就是帳本!

    小韓迅速離去,不一會兒取回一摞包著塑膠袋的帳本來。  

    侯亮平翻看著帳本,不由得驚嘆:我的天哪,你是學會計的吧?

    趙德漢帶著哭腔道:不……不是,我是學採礦的,會計是自學的!

    太專業了,你自學成才啊,老趙!真心話,我都想謝謝你了!

    趙德漢可憐巴巴問:侯處長,那……那能算我坦白立功吧?

    這得法院說。老趙,你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怎麼這麼貪呢?

    趙德漢激動起來:我要舉報!我舉報京州市副市長丁義珍,他六次帶人過來給我行賄,行賄總數是一千五百三十二萬六千元!要不是他第一次送了我一張五十萬元的銀行卡,我也不會有今天!侯處長,你給我找紙找筆,讓我把這些沉痛教訓都如實寫下來!讓警鐘長鳴,讓其他同志以後千萬千萬別再犯這種錯誤了,哦,不,不,是罪行……

    這個,你進監獄後有的是時間寫。侯亮平合上帳本,進入下一步驟,拿出拘留證,對手下交代:行了,把這個拾麥穗的傢伙拘了吧!

    小韓和小劉上前拉起趙德漢,讓趙德漢簽字後,用手銬把趙德漢銬住。此後,趙德漢戴著手銬一直癱坐在地上,臉色死人般蒼白。  

    侯亮平指揮手下清理鐵櫃,霎時間在客廳堆起了一座錢山。他繞著錢山轉著圈,掏出手機通知值班檢察幹警來換班,並讓他們聯繫銀行,多帶幾台點鈔機過來。這是要緊的安排,後來銀行運來十二台點鈔機,竟然燒壞了六台!

    換班的幹警很快來到了。侯亮平命令小韓等人把趙德漢押走。

    趙德漢在小韓的拉扯下,從地上顫顫巍巍站起來,向門口走。忽然,趙德漢又轉過身,可憐巴巴地對侯亮平說:侯……侯處長,我……我想在我這個家再……再轉一圈行嗎?我這一走,肯定回不來了!

    侯亮平一愣,搖頭苦笑:好,那就最後看一眼吧!

    趙德漢戴著手銬,在豪宅里轉悠,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似乎要把這座豪宅的每個細節刻在腦海里。最後,趙德漢失態地一頭撲到客廳中央那座錢山——也許是他臆想中的金色麥垛上,放聲痛哭起來。他戴著手銬的手撫摸著一個個新舊不一的錢捆子,手和身體顫抖得厲害。失敗的人生就在於失去到手的一切,而為這一切他付出了道德、良心、人格的代價,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怎一個傷心了得!

    趙德漢悽厲的哭聲令人毛骨悚然,在豪宅客廳里久久迴蕩……  

    凌晨四點,廣播裡終於傳來了好消息,北京上空的雷暴區轉移,飛機可以起飛了。侯亮平隨著人群擁向登機口,終於鬆了一口氣。

    該過去的總要過去,該來的總歸要來。北京的雷暴區轉移了,只怕H省要電閃雷鳴了。侯亮平有一種預感,H省的反腐風暴就要來了,沒準會把自己當年的老師同學裹卷幾個進去。從丁義珍開始,H省那些此起彼伏的傳說恐怕不會再是傳說,也不會再輕易止於傳說了……

    二

    丁義珍是這樁大案的關鍵。對丁義珍的抓捕是關鍵中的關鍵。陳海明白這一點,可檢察長季昌明似乎不明白。或者因為事關重大,他揣著明白裝糊塗。陳海幾乎是懇求這位頂頭上司:侯亮平代表反貪總局發出的抓捕令不能忽視,萬一出問題,責任在我們省反貪局啊!季昌明卻堅持向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高育良匯報。明說了,省檢察院歸省委管,不經請示抓一個廳局級幹部不合適。況且最高檢的抓捕手續現在也沒見到,僅憑他猴子打打手機就行動,也太草率了吧?

    季昌明跟侯亮平爛熟,所以一口一個猴子,搞得陳海很無奈。陳海只得命令偵查一處處長陸亦可親自帶隊,暗中緊緊地盯住丁義珍。

    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高育良高度重視檢察院的匯報,通知相關幹部連夜到自己的辦公室開會。季昌明、陳海趕到省委大院2號樓時,只見樓內燈火通明,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如白天上班一樣。二人進了辦公室,除高育良外,還見到了兩位重量級人物:省委常委、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省公安廳廳長祁同偉。季昌明頗具意味地瞄了陳海一眼,似乎說,瞧這陣勢,像這種敏感的事情咱們不匯報行嗎?!  

    陳海上前與高育良握手,低聲說:老師好!高育良年近六十,保養得法,滿面紅光,且笑口常開,看上去像一個擅長太極功夫的官場老手。其實呢,他是一位學者型幹部,法學家,早年曾任H大學政法系主任。陳海是他教出來的,公安廳廳長祁同偉和遠在北京的侯亮平,也都是他的得意門生。高書記抑或是高老師的弟子遍天下呢。

    季昌明扼要匯報情況。高育良和李達康神情嚴肅地聽著。氣氛沉重壓抑。陳海很清楚,每位領導肚子裡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但表面上千篇一律,永遠都是沒有表情的表情。陳海在政治上特別小心,這是因為他總結了父親陳岩石一生的教訓——老革命的父親,省人民檢察院前常務副檢察長,外號“老石頭”,跟前任省委書記趙立春鬥了大半輩子,結果離休時仍然是個廳級幹部,硬是沒能享受上副省級待遇。而人家趙立春卻調到北京,進入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序列。也正因為老爹常在家裡縱論江山,才使陳海對H省的政治路線圖爛熟於心。比如,眼前這位李達康,原是趙立春的大秘,傳言他乃秘書幫幫主;老師高育良是政法系的領袖,政法系統的官員,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陳海不願重蹈父親的覆轍,也不願違心處事,因而和誰都保持距離,連對老師高育良也敬而遠之。但他心裡得有數,心如明鏡,才不會出大的差錯。

    看吧,省城京州的一位大權在握的副市長要倒台了,會牽扯多少人?會給H省和京州的官場帶來多大的震動?天知道!季昌明心裡肯定有數,他是H省老人,曾在京州市工作多年,啥不門清?此事棘手啊!結束匯報時,季昌明說:北京那邊已有證據證明,丁義珍副市長涉嫌行賄受賄,而且數額巨大。我們具體如何處理,得請領導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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