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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秉義和李士岩交換了一下眼色:"士岩同志,你,——你看呢?啊?"李士岩態度明確:"我看挺好,光明磊落嘛,就請老齊在省城休息吧!"鄭秉義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現在這種情況,請全盛同志迴避一下也好,對重天同志的辦案有利,實際上也是對全盛同志政治上的一種保護嘛!全盛同志,你可要正確對待啊!"
齊全盛心頭冷笑:政治上的一種保護?哄鬼去吧!嘴上卻道:"我會正確對待的."
鄭秉義似乎很欣慰,站起來,拉著齊全盛的手:"這樣吧,我明天讓辦公廳安排一下,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請幾個好醫生,給你全面檢查一下身體.哎,你老兄有什麼要求嗎?"
齊全盛笑得坦蕩:"秉義同志,你可真會開玩笑!你說我現在還敢有要求嗎?!"鄭秉義一本正經:"哎,老齊,這你可別誤會啊,省委現在並沒有對你實行兩規嘛!要你暫時迴避一下是事實,另外,也真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一陣子哩!誰不知道你老兄是拼命三郎啊?啊?在鏡州這麼多年了,你擔子重,責任大,實事求是說,貢獻也不小,辛苦了,——說吧,想在哪裡休息呀?啊?鷺島國賓館給你一座小樓怎麼樣?"
齊全盛收斂笑容:"秉義同志,你要真讓我挑地方,我還是想去北京……"李士岩立即打斷了齊全盛的話頭,不悅地說:"——看看,又來了,就是不相信我們省城!全盛同志,北京有什麼好啊?啊?一塊磚頭砸倒一片司局級……"鄭秉義沒讓李士岩再說下去:"哎,士岩同志,別這麼說嘛,北京當然比省城好.不過,總是不方便,我看就定鷺島國賓館吧,那裡有山有水,離醫大也近!
哦,對了,全盛同志,還有一條:休息期間就別不打招呼往北京跑了,可以請陳百老也過來休息嘛!"
齊全盛心裡啥都明白了,呵呵笑了起來:"好,好,秉義同志,你放心,我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啥也不說了,就聽你和省委的安排了!"鄭秉義便安排起來,叫來了自己的秘書,要秘書送齊全盛去鷺島國賓館,具體定一下檢查身體,請醫生的事,並要求省委辦公廳再給齊全盛配兩個秘書,方便齊全盛的生活.
齊全盛故意請示道:"省委既然給我配了秘書,李其昌同志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鄭秉義明確道:"李其昌也不要回去了,你的老秘書了嘛,用起來順手!"直到這時,李士岩才又插了上來:"老齊,休息期間,如果你想起了什麼,不論是涉及到鏡州什麼人,什麼性質的問題,只要你願意和我,和秉義同志談談,我們隨時歡迎."
齊全盛忍耐已到了極限,臉終於拉了下來:"李士岩同志,你不如明說讓我交代問題!那麼,我就再一次向你,向秉義同志,也向省委重申一下:我齊全盛在過去的工作中犯過錯誤,用錯了不少人,包括白可樹、林一達,甚至還有那位居心叵測的趙芬芳同志,以後,我也許還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可我齊全盛不是一個魚肉人民的貪官贓官,絕不會在經濟問題上栽跟頭!高雅菊和齊小艷有什麼經濟問題,你們請重天同志和專案組好好去查,該我的責任我不會推!如果不相信我本人的清白,請省委現在就對我實行雙規!"李士岩臉也陰了下來:"齊全盛同志,請理解理解我們,這是我的本職工作!"齊全盛冷冷道:"正是理解你的工作,我才主動要求你們對我實行雙規嘛!"李士岩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齊全盛同志,你不要以為就不能對你實行雙規……"
鄭秉義沒容李士岩說完,手一揮,打斷了二人唇槍舌劍的爭執,口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好了,好了,請你們都不要再說了!鏡州腐敗案重天同志和專案組還在查嘛!現在都這麼激動幹什麼?意氣用事不解決任何問題!"緩和了一下口氣,又對秘書交代,
"小白,請你告訴辦公廳,一定要照顧好全盛同志,安排好全盛同志的生活,全盛同志在省城休息期間出了任何問題,我和省委都拿你們是問!"秘書連連應著,努力微笑著引著齊全盛出了門.
齊全盛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對李士岩道:"士岩同志,請你放心,我齊全盛向你和省紀委保證兩點:一、在省城休息期間絕不會不辭而別;二、絕不會畏罪自殺!"
齊全盛走了,留下的那兩句硬生生的"保證"還在屋內的空氣中迴蕩著.鄭秉義和李士岩被弄得都有些窘,相互對視著,一時都不知說什麼才好.過了好半天,李士岩手一攤:"秉義同志,你看看,老齊把氣都撒到我頭上了!"鄭秉義一聲苦笑,搖搖頭:"哪裡呀,人家話是說給我聽的,你就別計較了!"李士岩往沙發上一靠,自嘲道:"我能計較什麼?這種牢騷怪話哪天沒有?
背後罵我祖宗八代的也不少!怎麼辦呢?聽著唄,我當年到紀委上任時就說了:
我這個紀委書記寧願讓貪官污吏罵祖宗,絕不能讓老百姓罵我們的黨,罵我們的改革!"
鄭秉義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緩緩道:"不過,也要注意策略.尤其是對像齊全盛這樣有很大貢獻,在省內外影響又很大的同志,我們一定要慎而再慎.有問題一定要查清楚,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原則.同時,又不能傷害這些同志的感情,影響我們改革事業的深入發展.如果我們對齊全盛措施不當,鏡州的老百姓還會罵我們,——據重天同志說,現在已經有人罵了嘛!罵我們整人,罵我們排斥異己!一場嚴峻的反腐鬥爭被鏡州一些同志理解成了所謂的政治傾軋!"一聲嘆息,"士岩同志,你清楚,齊全盛畢竟是當年陳百川同志提起來的幹部啊!"李士岩深有同感:"是啊,是啊,這樣的幹部還不是齊全盛一個,投鼠忌器嘛!"
鄭秉義說:"所以嘛,我的要求就比較高了:老鼠要打,器皿還不能碰碎!"李士岩嘆息道:"這可就太難嘍,這是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嘛."他擺擺手,"不說了,反正不是我的事了,再有幾個月我就到站退休了,就讓重天同志去執行吧!說心裡話,我看你也太難為重天同志了,重天現在夠小心的了,卻還落下一大堆埋怨."
鄭秉義這才問:"士岩同志,那你說說看,重天會對齊全盛這些同志搞政治報復嗎?"
李士岩想都沒想,便搖起了頭:"我看不會的,這個同志我比較了解,忠誠正派,也很有胸懷.齊全盛老婆、女兒的問題並不是重天同志刻意整出來的,而是她們自己暴露的,是客觀存在的.迄今為止,我和專案組的同志還沒發現重天同志有任何搞政治報復的跡象."
鄭秉義點點頭,不無欣慰地說:"那就好,那就好啊!"李士岩看了看鄭秉義:"哎,怎麼想起來問這個?對重天同志你也應該了解嘛."
鄭秉義略一遲疑:"這陣子我一連接到了幾封信,有署名的,有匿名的,都涉及到這個問題.有些同志在信里公開說:只要劉重天查鏡州案,齊全盛遲早要被查進去!這麼一個經濟發達的大市,齊全盛又做了九年的市委書記,劉重天在他身上做點文章還不容易?!"
李士岩有些惱火:"秉義同志,你不要考慮得太多,我看這些信都是別有用心!"
鄭秉義繼續說:"還不光是這幾封信呀,省級機關和社會上的傳言也不少,都傳到北京去了,傳到陳百川同志耳朵里去了.說我把你和重天同志當槍使,要粉碎一個什麼幫,要扳倒齊全盛,解放鏡州城哩,人言可畏呀!"李士岩更火了:"什麼人言可畏?我建議省委好好查一下!"鄭秉義道:"怎麼查?查誰?還是讓以後的事實說話吧!過幾天到北京開會,我準備抽空去看看百川同志,先做點必要的解釋吧……"正說到這裡,桌上的紅色電話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