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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仁道:"劉書記,祁宇宙是自作自受,你小舅子更與你無關,是趙芬芳拍馬屁嘛!"
劉重天一聲長嘆:"嚴重的問題就在這裡啊!你知道內情,當然說不出什麼,不知內情的同志怎麼看呢?我們老百姓又怎麼看呢?黨風就被趙芬芳這類馬屁精敗壞了,我這個紀委書記就被抹上了白鼻樑,就被人家套住了!我看全盛同志沒準就在這方面吃了大虧喲!"
陳立仁剛想說什麼,報話機響了起來,是趙副廳長的聲音:"……劉書記,劉書記,我是老趙,我已經抄近道趕過來了,你們注意一下,我的車馬上插入你們的車隊了!"
劉重天回頭一看,果然發現一輛省公安廳的警車擠到了自己座車的後面.又過了大約五六分鐘,目的地到了,在前面帶路的第一輛警車下了快速路.
嗣後,公安廳、公安局和反貪局的幾輛警車全停到了市糧食局廢棄的破糧庫前,趙副廳長和幾個手持槍械的警察匆匆從車裡跳出來,保護著楊宏志走進了原糧庫辦公樓下的地下室.
片刻,趙副廳長從地下室上來了,神色不安地跑到劉重天面前報告說:"劉書記,我們……我們還是來晚了!楊宏志說的那個什麼葛經理和黑窩裡的歹徒全不見了,只有一個手動葫蘆掛在牆上,還……還發現了一具屍體……"劉重天一怔,對陳立仁道:"走,我們去看看!"
趙副廳長攔住了劉重天的去路:"劉書記,你……你還是別看了吧……"劉重天不聽,推開趙副廳長,和陳立仁一起,疾走幾步,下到了地下室.面前的情形讓劉重天大吃一驚: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幾的大漢被赤身裸體倒吊在手動葫蘆的鐵鉤子上,身上被捅了十幾個血洞,地面上滿是血跡,血腥味濃重刺鼻,像個正在使用的屠宰場.死者的大腦袋幾乎垂到了地上,腦門上不知被什麼人用不乾膠粘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是打字機打出的幾個大字:"劉重天,這就是你的下場!"顯然作案者料定他們會找到這裡來.
劉重天仔細看了好半天,冷冷一笑,不屑地道:"我的下場?我倒要看看他們最後會落個什麼下場!"看了看身邊的同志們,口氣平靜,"楊宏志呢,在哪裡呀?把他帶過來!"
大家四下一看才發現,楊宏志已癱在地下室的台階上站不起來了.
兩個警察把楊宏志硬架到了劉重天面前:"劉書記,楊宏志來了!"劉重天指著屍體:"楊宏志,你辨認一下,看看這個死者是誰?"楊宏志帶著哭腔道:"是……是黑臉老趙!今天就……就是他把我放走的.
肯……肯定是因為放了我,壞了葛經理他們的事,才……才被殺了!"身子再次癱到地上,"劉書記,我誣陷好人,罪大惡極,你……你們快判我的刑,把我關起來吧,求……求求你們了……"
劉重天心裡很沉重,像安慰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似的,和氣地安慰道:"楊宏志,你不要怕!從今天下午走進鏡州市人民檢察院大門的那一刻起,你的生命安全就在我們的嚴密保護之下了,請相信我這個紀委書記的話:鏡州永遠是人民的天下,絕不是哪些惡勢力的天下!"
話雖這麼說,回去的路上劉重天仍心事重重.他潛在的對手太兇殘了,短短一個下午竟然製造了兩起血案,而且幾乎就是在他眼皮下製造出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股惡勢力是在向他示威,——不是向其他什麼人,就是在向他劉重天示威,死者身上列印的紙條說得很明白,沒有任何異義和含糊!一次正常的反腐敗行動怎麼激起了這麼強烈的反彈?這股惡勢力和鏡州腐敗案到底有什麼關係?
和白可樹、齊小艷有什麼關係?齊小艷會不會在這股惡勢力控制之下?
劉重天當即決定,連夜趕往省城,突擊審查白可樹,尋找新的突破口.
周梅森《絕對權力》
第六章十字架下的較量巋然不動第一節抉擇劉重天是在高速公路新圩入口處和陳立仁一行分手的,分手時,對陳立仁和趙副廳長做了一番交代,要他們不要放過綁架現場的任何蛛絲馬跡,組織偵查人員連夜研究這兩起殺人血案,交代完,帶著秘書上車走了.不曾想,車上高速公路,開到平湖段時,突然接到陳立仁一個電話,陳立仁請劉重天回來一下,說有大事要馬上匯報.劉重天以為血案有了突破
,要陳立仁在電話里說.陳立仁堅持當面說.劉重天便讓陳立仁帶車追上來,到高速公路平湖服務區餐廳找他,他在那裡一邊吃飯一邊等.這時,已快夜裡十一點了,劉重天還沒顧得上吃晚飯.
在服務區餐廳要了份快餐,剛剛吃完,陳立仁就匆匆趕到了.因為面前有秘書和司機,陳立仁什麼也沒說,拉著劉重天往外面走,走到四處無人的草坪上,才掏出一份材料遞了過來:"劉書記,你快看看這個,——你想得到嗎?你以前那位寶貝秘書祁宇宙突然在監獄裡反戈一擊了,舉報你七年前經他手收受了四萬股藍天股票!"
劉重天借著地坪燈的朦朧燈光草草瀏覽了一下,驚問道:"這……這是從哪兒來的?"
陳立仁道:"省里一位朋友送來的,是誰你就別管了,據這位朋友說省委已指示查了!"
劉重天又是一驚,不過他儘量平靜地問:"老陳,這……這消息來源可靠嗎?"陳立仁道:"絕對可靠,具體負責調查的就是士岩同志.士岩同志這兩天就在鏡州!"
劉重天不禁一陣悲涼,一種孤立無助的感覺瞬間潮水般漫上心頭,可他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讓士岩同志和省委把這事查查清楚不挺好嗎?也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嘛,我能理解!"
陳立仁憤憤不平地叫了起來:"我不理解!老領導,你說說看,這叫什麼事?
我們按他們的指示冒著生命危險在鏡州辦這個大案要案,和腐敗分子惡鬥,就像在前方打仗,他們倒好,聽風就是雨,竟然在我們背後開火了!尤其是士岩同志,怎麼能這麼做呢?啊?到了鏡州還瞞著我們,連一絲風都不給我們透,跟這樣的領導幹活兒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這話其實也是劉重天想說而又不便說的.
劉重天仰天長嘆道:"老陳,要說不寒心,那是假話,如果意氣用事,我現在就可以主動辭職,離開鏡州,等省委搞清楚我的問題再說……"陳立仁沒等劉重天把話說完,又搶了上來:"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然你的問題還沒搞清楚,士岩同志和省委也正在查,那我們還呆在鏡州幹什麼?還是撤吧,我陪你一起撤,鏡州案也讓士岩同志坐鎮直接抓吧!"劉重天擺擺手:"老陳,你聽我把話說完嘛!——問題是,我們不能意氣用事,我們真撤了,有些傢伙就會在暗中笑了,我們正中了他們的圈套!哼!現在,我不但不撤,還得抓緊時間把案子辦下去,除非秉義同志和省委明確下令撤了我這個專案組組長!"
陳立仁怔住了,過了好半天才咕嚕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態度!"繼而,不無疑惑地問,"祁宇宙怎麼在這種關鍵時候反戈一擊呢?你看這後面是不是有背景?"
劉重天想了想,苦苦一笑:"這後面是不是有背景不好說,但有一點我很清楚,祁宇宙是對我搞報復,搞誣陷!有個情況你不知道:祁宇宙在監獄裡還打著我的旗號胡作非為,甚至為別人跑官要官,我知道後發了大脾氣,讓省司法局進行了查處,祁宇宙就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