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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恨雖恨,十年來纏綿的愛也難以忘卻.畢竟是自己真心愛過的男人,畢竟是這個男人造就了今天的她.在市團委時,他是團委書記,她是青工部幹事;在新圩區委時,他是區委書記,她是辦公室主任.這十年中,她人生和仕途中的任何重要一步,和父親關係不大,卻都和白可樹、趙芬芳有關.白可樹、趙芬芳受到父親的重用,她也順理成章地受到了白可樹的倚重和趙芬芳的信賴.有一段時間,朋友圈子裡都說,白可樹這副市長是替她當的,有些朋友開玩笑稱她齊市長.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父親耳朵里,父親發了大脾氣,嚇得母親都不敢勸.
去藍天集團任職,就是在父親發了大脾氣以後沒多久,也是白可樹私下安排的.白可樹為她也挨了父親的一頓兇惡的臭罵,父親罵白可樹就像罵兒子,白可樹嚇得大氣不敢喘,原說安排她進市政府做副秘書長的事人前背後再也不敢提了,反勸她去藍天集團做黨委副書記.白可樹分析說:如今是經濟時代,抓一個經濟制高點並沒有壞處,藍天集團是搞汽車製造的國有大型企業,要整體改制,正走一條上坡路,將來必然是鏡州乃至全省汽車製造企業的龍頭老大,值得大幹一番.
她雖說心裡不太情願,也只好去了.那當兒藍天集團也真是欣欣向榮,藍天科技上市後股價一直居高不下,年年幾億的配股款存入銀行.白可樹是抓工業的副市長,帶著她一年幾次往境外跑,謀求藍天集團在美國、香港整體上市,大規模地發行N 股和H 股.
去的第一年是集團黨委副書記,第二年做了黨委書記兼副董事長,第三年就黨政一肩挑了,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全是她.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藍天集團成了白可樹的錢口袋,白可樹一張白條,一個簽字就能幾萬、幾十萬的拿錢.
這些錢也不是白可樹一人花的,有些確實是辦事時用掉了,有些則變成了她和白可樹一次次國外豪華旅行的豪華享受.父親不知內情,還大誇了她一番,說,這就對了嘛,年紀輕輕,一定要腳踏實地一步步來,不要想一步登天做什麼齊市長,就是要扎到基層干實事,為鏡州經濟發展做貢獻,這樣人家才能服你.
父親仍然挺在那裡,沒有倒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一切也許還有可為.白可樹不去想了,他這麼膽大包天,就該為自己膽大包天的行為承擔後果.齊小艷估計,白可樹怕是難逃一死了,這個天生的賭徒此次再無公款可輸,只能輸掉自己的性命了.
天哪,這是一條多麼讓人銷魂的性命啊,那麼溫情脈脈,又是那麼充滿活力!
他帶給她的記憶也許會伴隨著她生命的全部過程直到終結.香港半島酒店那些瘋狂而激情的夜晚,維多利亞灣和港島的燈火,夏威夷海灘上的浪花和海風,維也納的音樂會,巴黎"紅磨坊"的艷舞……
淚水禁不住落了下來,打濕了齊小艷的衣衫.
也就在這天下午,金啟明在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的陪同下來看她了.
金啟明一臉沉重,向齊小艷通報情況說:白可樹已被批捕,雖然還沒最後放棄,但根據情況看,估計是救不下來了;齊書記也很被動,犯了糊塗,自說自話跑到北京去找陳百川,鬧出一個"逃跑"風波;市長趙芬芳公開賣身投靠,和劉重天沆瀣一氣,要把齊書記置於死地.
金啟明憂心忡忡地判斷說:"如果情況進一步惡化,齊書記被雙規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齊小艷有點不太相信:"怎麼搞得這麼嚴重?我昨晚還在電視上看到我父親了."
金啟明點點頭:"我也看到了,——齊書記在計劃生育工作會議上講話,是不是?但是,小艷,你注意到沒有?參加計劃生育工作會議的市委領導可就齊書記一人,其他常委一個沒有!其他常委在哪裡?我讓人了解了一下,全在市委開常委擴大會,專題研究反腐倡廉!"
齊小艷痴痴地看著金啟明:"金總,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我出國?"
金啟明搖搖頭:"目前還沒到這一步,我和朋友們仍在努力做工作.我們金字塔集團準備拿出一筆巨款擺平這件事,如果擺不平,你就得走了,因為你和白可樹的關係太直接了.昨天香港、澳門那邊已經有消息過來了,他們的人撲過去了,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重啊!"
說這話時,金啟明不像個企業家,倒像個正指揮一場生死決戰的將軍.
齊小艷淚水長流:"金總,你知道的,我是上了白可樹的當!我根本不知道這裡面會有這麼多名堂!再說,他又是常務副市長,就算我和他沒這種關係,我也不能不聽他的……"
金啟明安慰說:"小艷,你先別哭,哭解決什麼問題?現在的關鍵是要堵住漏洞,不要再把火燒到齊書記身上去,只要齊書記不倒,一切就有辦法!"這才向齊小艷交了底,"所以,我今天才專門來找你,就是要請你給齊書記寫封親筆信,告訴齊書記兩件事:第一,田健這張牌不要再打下去了,既然劉重天不願放人,那就關著吧,該說的話反正他已經說過了.
第二,和趙芬芳的關係也不要搞得這麼僵,趙芬芳再不是東西,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要團結,——我看齊書記有些當局者迷呀,政治家只有自己的政治利益,不應該這麼意氣用事嘛!"
齊小艷有些糊塗了:"田健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怎麼會成為我父親手上的牌?"
金啟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吉向東.
吉向東會意了,衝著金啟明點了點頭,對齊小艷道:"小艷,金總的意思是,舉報田健的那位楊宏志目前在不在劉重天手上還很難說.根據我了解的情況看,楊宏志不像是被省反貪局抓走的,倒像是被什麼人綁架,當時在場的同志證實,抓人的車既不是警車,也不是囚車."
齊小艷益發糊塗了:"我還是不明白,這又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吉向東只好明說了:"小艷,我和金總認為:楊宏志目前就在齊書記控制之下!"
齊小艷一怔,脫口道:"這種可能完全不存在,我父親沒這個神通!"吉向東意味深長道:"小艷,你這話說錯了,到現在為止,鏡州地界上最有神通的還就是齊書記,只要他發個話,什麼事辦不了?比如說,齊書記一個電話打給我:老吉,你把某某人給我控制起來,我能不辦嗎?明知不對我也會辦!為啥?就因為他是齊書記,鏡州的老一!"
金啟明又說話了:"老吉說的是,就是齊書記讓我辦,我也得辦嘛!"在屋裡踱著步,分析起來,"如果我們這個判斷不錯,楊宏志真被齊書記的力量控制起來,或者變相控制起來,田健受賄的問題就說不清,齊書記就能拿田健當牌打,給劉重天和專案組出難題.
但是,這麼幹的結果是什麼呢?勢必要逼著劉重天往深處追,最終還是要把火燒到齊書記自己身上."
齊小艷覺得金啟明是在痴人說夢,訥訥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家老爺子沒有你們這麼多鬼主意,他光明磊落,像門炮,說開火就開火,不會這麼工於心計,把水攪得這麼渾!"
金啟明呵呵笑了起來:"虧你還是市委書記的女兒,都不知道搞政治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七年前劉重天是怎麼灰溜溜離開鏡州到冶金廳去的?這裡面光明磊落嗎?劉重天的秘書祁宇宙當真非抓不可嗎?據我所知,連當時的市紀委書記都很猶豫,一來劉重天是市長,二來祁宇宙得知風聲後按發行價補交了股票款,完全可以保下來.齊書記偏不保,偏去和劉重天通氣,逼劉重天說怎麼辦!這就是政治啊,齊書記借股票案趕走了劉重天,建立了自己在鏡州的絕對權威."齊小艷抽了一口冷氣:"如果我家老爺子真陷得這麼深,只怕非要斗個魚死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