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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問題果然來了,白可樹知道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馬上打起這張牌了.
陳立仁沙啞著嗓門,繼續匯報說:"……看來白可樹還心存幻想,以為齊全盛不會倒台,以為齊全盛這個市委書記還能長久地做下去,一口一個齊書記!我明確告訴這傢伙:
齊全盛有沒有問題我不敢說,齊全盛的老婆女兒問題都不小,齊全盛這個市委書記恐怕當不下去了!"
劉重天眉頭一皺,用指節敲了敲桌子:"哎,哎,老陳,怎麼能這麼說話?
你怎麼知道齊全盛這個市委書記當不下去了?你這個同志是省委組織部部長呢,還是省委書記呀?啊!"
陳立仁一怔:"劉書記,省委鄭書記和紀委士岩書記明天不是都要來鏡州嗎?"劉重天看了陳立仁一眼:"秉義同志和士岩同志是要來鏡州,可這又說明什麼?"
陳立仁試探道:"不宣布一項重大決定呀?大家都在傳,說是齊全盛要免職."劉重天臉一拉:"不要傳了,沒有這種事,至少目前沒有!"揮了揮手,"好了,老陳,這些題外話都不說了,你一夜沒睡,也辛苦了,快去吃點東西,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下午我們還要回一下省城,向士岩和秉義同志做個簡要匯報!"和陳立仁分手後,劉重天看了看表,才七點二十分,便信步向大門口走,想到沙灘上去散散步,靜靜心.不料,剛出了大門,便見身為副市長的老同學周善本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周善本在劉重天面前下了車:"重天,原來住這裡呀?我打了好多電話才找到你!"
劉重天笑了:"這說明我們保密工作做得還不好!"他拍了拍周善本破自行車的車座,"我的周大市長啊,這也太寒酸了吧?該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表演廉政吧?你的車呢,怎麼不用?"
周善本不在意地道:"這才幾點?還沒到上班的時間呢,讓司機把車開來幹什麼?
人家司機也是人,能讓人家多休息一會兒就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家就在新圩,離這兒不遠,你知道的."說著,把破自行車往路邊的樹下一靠,陪著劉重天走上了沙灘.
劉重天有些奇怪,邊走邊問:"怎麼?善本,你至今還沒搬到市委的公僕一區去住呀?"
周善本嘴一咧:"搬啥搬?市委、市政府早就從鏡州搬到新圩了,我還費那勁幹啥!"
劉重天說:"那也要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環境嘛,你畢竟是老副市長了,總住在港區的工人宿舍也不合適嘛,再說,鏡州又是這麼個經濟發達市!"突然想了起來,"哎,不是聽說你們市委又在新圩這邊蓋了個公僕二區嗎?叫什麼觀景樓,是沒分給你房子,還是你又沒要?"
周善本笑了笑:"是我沒要,房改了,得買房了,算下來,我一套房子個人得掏十二萬,我哪來這麼多錢?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搖搖頭,又說,"居住環境也不能說沒有改善.我老父親上個月去世了,他那兩間平房和我們那兩間平房打通了,也算過得去了."
劉重天拍了拍周善本的肩頭,一聲嘆息:"善本,你還是那麼古怪,人家是食不厭精,居不厭大!你倒好,一套老平房住了三十年!當年你要搬到公僕一區,咱們就做上鄰居了."
周善本笑道:"真做了鄰居,沒準你劉書記這次就來查我了!還是住工人宿舍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能及時聽到老百姓的呼聲,不發熱,也不發昏!重天,你說是不是?"
劉重天心中一震:"那倒是!善本,我當初沒看錯人,你這個副市長看來是選對嘍!"
周善本又說了起來,明顯有個人情緒:"你看那個林一達,削尖腦袋往上爬,一心想往公僕一區市級小樓里鑽.你知道不知道?林一達要的那座小樓是機關行政管理局分給我的,雖說我沒去住過一天,人家管理局也不敢給他呀?他倒好,先找人家管理局,後來又找我.我讓管理局把房子給了他,還莫名其妙補交了一年零五個月的房租,房租收據上寫著他林一達的名字,這個人就做得出來!所以,這個人出問題,我一點都不奇怪."
劉重天在沙灘上坐下了,也拉著周善本坐下:"善本,別提林一達了,說說你的事:
一大早來看我,就空著兩個爪子呀?啊?我和月茹上個月還讓人帶了兩箱芒果給你呢,是我們冶金學院的那位大學長派人專門送給月茹的,我們月茹淨想著你這個老同學!"
周善本一怔,叫了起來:"重天,那兩箱芒果還真是你們送的?我還以為是人家打著你和月茹的旗號給我送禮,找我辦事的呢,我……我全讓他們拿回去了,一個也沒吃著……"
劉重天大笑起來:"活該,那是你願意便宜人家,聽著,這份人情可算在你身上了!"
周善本只好認帳:"好,好,重天,我還你和月茹幾箱鏡州蜜橘就是了,哪天你走時,我就親自送來!"繼而又一連聲地問,"哎,月茹情況怎麼樣?情緒還好嗎?你跑到鏡州,月茹可怎麼辦?光靠家裡那個小保姆能成麼?"劉重天不開玩笑了:"成也好,不成也好,省委指示下來了,能不來麼?!
小保姆還行,換了幾個,這個小端陽最好,在我們家已經五年了,都成我們家庭中的一員了!"他顯然不想再談這個話題,看了周善本一眼,感嘆道,"善本,要我說,這人哪,還是謹慎點兒好!老齊要是也像你這麼謹慎,今天鏡州就不會出這場大亂子了,你看看,現在我的處境難不難啊……"周善本接過劉重天的話頭:"哎,重天,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我就知道你要提老齊.林一達、白可樹,包括高雅菊、齊小艷是不是有問題,有多大的問題,你們去查處,我不敢多嘴,對老齊,我得說幾句公道話:這個市委書記幹得不錯,鏡州幹部群眾有口皆碑哩!"
劉重天不高興了,臉一拉:"齊全盛問題也不少,不說瀆職了,起碼要負領導責任!"
周善本認真起來:"哎,劉大書記,這可要把話說清楚:瀆職和領導責任不是一回事.領導責任屬於犯錯誤範疇,瀆職可是犯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劉重天這時已意識到周善本的來意了,有些愕然:"善本,你是來為齊全盛說情了?"
周善本直言不諱:"不是說情,是提醒!而且,這種提醒你的話,只能我來說.我是你和月茹的冶金學院老同學,又是你當年提名推薦上去的副市長,我的話你總得聽聽吧?"
劉重天強壓著心頭的不滿,擺擺手:"說吧,說吧,我聽著就是!"周善本站了起來,在劉重天面前踱著步,情緒有些激動:"重天,你知道的,我和老齊個人之間沒有什麼私交,我這個副市長能幹到今天,不是靠抱老齊的粗腿,也不是靠省里有什麼後台.你離開鏡州後有一陣子,我和老齊的關係還鬧得很僵.可公道話我還是要說:老齊這個同志是事業型的,願為鏡州老百姓幹事,也能為老百姓幹事.你七年沒來過鏡州了,這次我建議你在辦案的同時,也好好看看,看看鏡州在這七年裡變成什麼樣了!別警車開道下去,或者坐計程車,或者我借輛自行車給你,聽聽底下老百姓到底是怎麼評價老齊的!"劉重天不動聲色:"這能說明什麼啊?現在有這麼種現象:我把它稱做能人腐敗現象,越是能人越會搞腐敗!工作幹得氣勢磅礴,腐敗搞得也頗有氣魄!再說,鏡州今天的成就,也不能把帳記在哪一個人頭上吧?應該說是陳百川同志最早打下了基礎,大家共同搞上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