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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吉,你怎麼這麼不長進?還是派出所所長的水平啊?我們集團可以花錢把你送到副局長的位置上,卻不能用錢買點思想裝到你腦子裡啊!關鍵的時候,怎麼連基本的政治判斷力都沒有?!"
吉向東討好地笑道:"有你大老闆做判斷就可以了嘛,頭腦多了並不是好事哩!"
金啟明教訓道:"可作為我們集團培養的幹部,你老吉也要幫我多動動腦子嘛!"
吉向東試探著問:"金總,你真讓我說?"
金啟明點點頭:"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吉向東這才吞吞吐吐道:"也許……也許我們該下船了……""下誰的船?"
"當然是齊家的船."
"齊小艷怎麼辦?"
"交出去,讓劉重天和專案組去依法辦事."
"我們的門戶清理完了?齊小艷和白可樹不會再牽涉我們了?""該做的都做了,肯定不會牽涉我們……"
金啟明想了好半天,還是搖起了頭:"那也不能這麼做!齊書記畢竟有恩於我們,沒有齊書記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不能像趙芬芳這麼勢利!齊小艷不能交出去,就算齊全盛垮台了也不能交,做生意也要講信義嘛,否則,誰還敢和我們打交道?"
吉向東縮了回去:"這倒也是."話頭一轉,"可金總,咱總還得支持一下劉重天嘛!"
金啟明定定地看著吉向東:"啊?這倒有點小意思,老吉,說,你想怎麼支持啊?"
吉向東賠著小心道:"是不是把我們公安局那位吳局長送上去?狗日的涉黑哩!"
金啟明心裡有數,呵呵笑了:"吳局長涉什麼黑?不就是批條放了幾個打架鬥毆的小流氓嗎?老吉,你別給我耍小聰明,你以為我看不出啊,你是想再進一步了吧?"
吉向東只得承認了:"金總,你知道的,我……我這副局長也當了四年了."金啟明道:"不是四年,是三年零八個月,我記得很清楚!"想了想,"那位吳局長不太識相,也該讓位了,不過,你所說的‘涉黑’扳不倒他!這樣吧,你有空去找一下老程,他會給你一份關於此人收受賄賂的材料,好像和白可樹也有關係,估計白可樹在裡面也會談."
吉向東興奮了:"那……那可太好了,我……我馬上去辦!"金啟明臉一沉:"馬上辦什麼?老吉,你先不要這麼激動,更不要馬上跑到劉重天那裡去舉報,你要置身事外,還要耐心等待!目前塵埃尚未落定,誰做鏡州市委書記還不知道,你急什麼?就算那位吳局長垮了,你就能上去了?誰在市委常委會上為你說話啊?你現在要給我守住陣腳,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干好,該替你考慮時,我和集團都會替你考慮的!"
吉向東臉上的興奮消失了,馬上順從地表態道:"金總,那……那我就聽您和集團的安排了!這話我早就說過,不論我官當得多大,地位多高,在您和集團面前,我都是小夥計.集團培養了我,我肯定要感恩圖報的,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絕不會背叛集團的利益!"
金啟明很滿意,拍了拍吉向東的肩頭:"你心裡有數就好!回去吧,繼續注意齊書記的動向,了解一下,齊書記為什麼要跑?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有了確切消息馬上給我通氣!"
吉向東點點頭,轉身告辭:"好吧,金總,那我隨時和你電話聯繫!"周梅森《絕對權力》
第二節失蹤齊全盛的失蹤是趙芬芳無意之中發現的.
向齊全盛匯報過國際服裝節的籌備工作之後,趙芬芳按當天的日程安排去參加旅遊工作會議.剛進市旅遊局大門,省政府辦公廳來了個電話,說是國務院一位退下來的老同志從
海南飛過來,要在鏡州停一天,休息一下,希望市委、市政府接待好.趙芬芳原沒打算麻煩齊全盛,準備讓接待處晚上安排宴請,自己陪一陪就算了.可轉念一想,現在是敏感時期,齊全盛又是處於矛盾中心的敏感人物,那位老同志齊全盛過去挺熟悉,不請齊全盛參加晚上的宴會不太好.於是,便打電話找齊全盛.
這一找找出了大問題:堂堂鏡州市委書記竟然不見了!此人對市委值班室說去人民醫院看病,可人民醫院根本沒有他的影子,打手機手機也關了.
趙芬芳腦子裡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齊全盛問題嚴重,到底逃跑了!
偏在這時,在鏡州航空公司做副總的丈夫錢初成來了個電話,說兒子的事:
去年到美國留學的兒子給他老子打越洋電話要錢買車,弄得這位當老子的很惱火,要她不要再寵著兒子.
趙芬芳本想替兒子解釋幾句,現在也顧不上了,連連應道:"好,好,這回我聽你的!"
錢初成仍在嗦:"……你早聽我的就好了!你說說看,這叫什麼事?人家的孩子出國後打工往家裡寄錢,我們這兒子倒好,啥都向家裡伸手,二十多歲的人了,他也好意思……"
趙芬芳沒心思談這種家務事,急著要掛電話:"老錢,家裡的事你以後再說好不好?我現在有急事:齊全盛突然失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逃了……"錢初成說:"齊全盛怎麼會逃了?不可能!我剛才還在機場賓館見到了他的司機呢!"
趙芬芳一怔,這才想到,齊全盛不是逃了,很可能是秘密去了北京,找老領導陳百川告狀,便讓錢初成查一下.錢初成那邊查了一下,果然查到了齊全盛和秘書李其昌的登機記錄.
趙芬芳完全明白了,再三叮囑錢初成保密.
錢初成心裡有數:"趙市長,你放心,關鍵時刻我不會壞你的事,畢竟妻榮夫貴嘛!"
趙芬芳掩飾道:"什麼壞事不壞事?錢總,你不要瞎想!"錢初成說:"瞎想?知妻莫如夫,我知道你要幹什麼!"趙芬芳故意問:"那你就說說看,我該幹什麼,又能幹什麼呢?"錢初成笑了:"找唄,找得全世界都知道!"
趙芬芳會意地笑問:"錢總,這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呀?"錢初成道:"趙市長,別跟我假正經了,該提醒的我提醒了,你看著辦吧!"放下電話,趙芬芳馬上行動起來,把原定兩個要參加的活動全推掉了,四處嚷著市委書記不見了,興師動眾地開始了大規模尋找,口頭上卻說要嚴格保密.
在趙芬芳的緊急指示之下,市委、市政府兩個辦公廳的同志同時行動起來,十幾部電話空前繁忙,秘書們人手一部電話分頭聯絡,尋找齊全盛.在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裡,電話便打遍了全市各大醫院,各大賓館,各部委局辦.在所謂"嚴格保密"的情況下,市委、市政府兩個大院,乃至大半個鏡州城都知道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這座發達城市的一把手、市委書記齊全盛突然奇怪地消失了!
造成了這番動靜之後,趙芬芳才帶著十分焦慮的口吻向劉重天做了電話匯報.
劉重天也覺得有些意外,可卻沒有多少吃驚,明確判斷道:"芬芳同志,我看齊全盛同志不會有什麼意外,很可能處理什麼急事,或者躲在哪裡休息了,你們不要這麼大驚小怪."
趙芬芳試探著問:"劉書記,省委是不是準備對齊全盛採取進一步措施?"劉重天口氣很冷峻:"趙芬芳同志,不該打聽的事就不要打聽!"趙芬芳賠著小心解釋說:"劉書記,我知道組織紀律,可在這種特殊時刻,我……我不能不多個心眼,保持一定的政治警惕性,我……我是想:如果齊全盛得到了什麼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