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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劉重天沒想到的,劉重天既沒想到在省城休息的齊全盛會送按摩椅來,也沒想到妻子會因為這張按摩椅摔斷胳膊,心裡一時真不是滋味.可冷靜下來一想,不論怎麼說,齊全盛都是好意,絕不會故意用這張按摩椅來加害鄒月茹.於是,不無惱怒地責備陳端陽道:"端陽,你胡說什麼啊?怎麼是人家齊書記沒安好心呢?我看怪你不負責任嘛!你守在大姐身邊,能出這種事嗎?你學什麼電腦啊?我身邊既有秘書,又有打字員,根本用不著你幫忙嘛."陳端陽委屈得哭了:"是……是大姐讓我學的,大姐說了,和你在一起,就得有本事."
劉重天怔了一下:"可你是保姆啊,照顧好大姐,是你的職責啊!"陳端陽撲閃著帶淚的睫毛,看著劉重天:"我能永遠當保姆嗎?大姐說了……"
劉重天知道陳端陽的心思,也知道妻子心底的秘密,真怕陳端陽在這種公開場合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忙打斷了陳端陽的話頭:"好了,好了,不說這個;告訴我,是誰安排你們到這裡來的?怎麼住到省中醫院來了?你大姐的定點醫院不是這裡,是省級機關醫院嘛!"
陳端陽說:"是省紀委李士岩書記安排的,他說這裡的骨科好."劉重天有些奇怪:"李士岩書記怎麼知道這事的?誰告訴他的?"陳端陽一副當家人的口氣:"這還用問?我又不是五年前剛來的時候了,啥不懂?!是我打電話給李書記的,你不在家,碰到這樣的事,我只能找你們單位領導了.大姐疼得直掉眼淚,還不許叫呢,我沒聽大姐的.李書記真不錯,接了我的電話後,馬上帶人過來了,還叫了一輛救護車來,什麼都給我們辦了!哦,對了,李書記說了,要你回來後給他打個電話."
劉重天哭笑不得,手指往陳端陽額頭上一指:"端陽,你還真有本事了,我們家的私事,你也敢去麻煩人家李書記,你知道李書記有多忙啊?!"說著,掏出手機給李士岩通電話.
李士岩在電話里開口就問:"怎麼樣,重天,到省中醫院了吧?"劉重天說:"剛到,士岩同志,謝謝你,把啥都安排了,早知這樣我就不回來了."
李士岩道:"怎麼能不回來呢?既然回來了,就休息幾天,好好陪陪月茹同志吧."
劉重天說:"只怕鏡州那邊離不開人啊,有些情況我還要當面向你匯報."李士岩道:"我也正要找你,"略一遲疑,"這樣吧,你在醫院等著,我馬上過去."
劉重天本能地覺得不大對頭:李士岩這麼急著趕過來幹什麼?顯然不是關心鄒月茹,——鄒月茹的醫治處理已經結束了,起碼不必現在趕過來.李士岩恐怕是在"關心"他吧,很可能要談的事情與他有關.這兩天省三監那邊的調查不知進行得怎麼樣了?會不會又有什麼要命的事情扯上了他?說不準啊,事實證明,有些人就是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等候李士岩時,值班的女院長過來了一下,把救治鄒月茹的情況和劉重天說了說,數落了劉重天一通,怪劉重天太大意了,老婆這麼個情況,還一天到晚不回家.劉重天苦笑不止,卻也不好對女院長說什麼,只得連連點頭稱是.女院長走後,劉重天心頭一陣陣酸楚難忍,淚水不禁落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陳端陽有些詫異:"大哥,你……你怎麼哭了?"
劉重天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掩飾道:"端陽啊,你真不給我省心喲!"陳端陽承認了:"大哥,是我的錯,你扣我這個月工資吧!"劉重天說:"算了,算了,扣你的工資能解決什麼問題?以後注意吧,我從鏡州回來之前,
電腦班不要上了,一定要照顧好大姐,讓我能安心工作,安心辦案!"突然想了起來,"端陽,你父親反映的農民負擔問題,我找他們縣委了,縣委很重視,估計已經處理了."
陳端陽樂了:"大哥,我正要給你說呢,鄉長書記都到我們家道歉了,還退賠了一千三百塊錢,是個副縣長帶來的.鄉長書記都挨縣上訓了,都說了,讓我爸以後有事直接找他們,不要再找你了.我爸昨天專門打了個電話過來,要我一定向你表示感謝!"
劉重天不在意地說:"謝什麼?這還不是該做的麼?代我向你父親問好吧!"正說到這裡,李士岩的秘書遠遠過來了,說是李士岩到了,在樓上等他.
劉重天隨秘書上了樓,在三樓一間簡樸的小會議室見到了李士岩.
李士岩也是一副很疲憊的樣子,額頭眼角的皺紋像深了許多,眼睛血紅,顯然睡眠不足,說話的聲音是嘶啞的,看樣子這兩天並不比他輕鬆.李士岩卻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先說了說今晚對鄒月茹的安排處理,大誇了陳端陽一通,道是他家這個小保姆不簡單,很有頭腦哩,遇事知道找組織.繼而,又問起了鏡州那邊案子的進展情況,特別提到了炒股的事.
劉重天向李士岩匯報說:"士岩同志,這炒股里的名堂看來很大,初步估計白可樹這幫人開了老鼠倉,讓藍天集團賠掉了七億三千多萬,具體情況陳立仁他們正在加班加點查哩!"
李士岩說:"必須查清楚,藍天集團是怎麼賠的,高雅菊和那幫官太太官少爺們又是怎麼發的財?高雅菊他們是真不知道內情,還是卷了進去,蓄謀進行證券犯罪?"
劉重天想了想:"現在還沒法做出最後判斷,畢竟還在查嘛!不過,對高雅菊的個案調查倒是基本結束了,問題也比較清楚了:高雅菊對證券知識一無所知,更不懂得什麼老鼠倉,白可樹一個電話,讓她買她就買,讓她賣她就賣,所以她才認為那二百三十萬是她的合法利潤."
李士岩好像啥都有數,"哼"了一聲,感嘆道:"高雅菊這利潤可真夠‘合法’的啊,啊?白可樹這幫腐敗分子對我們領導同志的關心照顧,真到了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步啊!"
劉重天激憤起來:"還不光是一個高雅菊呢,估計其他幾個官太太和官少爺也是這種情況,他們的利潤可能也會‘合法’,是白可樹一幫傢伙以合法的手段幫他們從股市上搶來的.股市風險讓藍天集團擔了,無風險利潤卻落到了高雅菊和這幫官太太手裡!這又是一個過去沒遇到的新情況,白可樹他們幹得妙得很哩,讓我們許多領導幹部家屬手不沾腥全合法致富了!"李士岩怒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些所謂合法利潤該追繳全部追繳上來!"
劉重天為難地說:"士岩同志,我們的法律實踐中還沒有收繳炒股利潤的先例啊!"
李士岩手一揮:"這種腐敗形式不也沒有先例嗎?!就這樣辦吧,錯了我負責!"
劉重天嘆了口氣:"好吧!"略一沉思,又說,"士岩同志,高雅菊的問題查清楚了,除了炒股不當得利和白可樹送的那個戒指,沒發現其他什麼問題,你看是不是儘快解除雙規?"
李士岩含意不明地笑問:"哦?重天,你是不是被齊全盛那張按摩椅收買了啊?"
劉重天本來倒沒想過把按摩椅再退給齊全盛,可聽李士岩這麼一說,警覺了,勉強笑道:"士岩同志,你開什麼玩笑?老齊一張按摩椅就收買得了我了?我剛才才從保姆陳端陽那裡知道這事,正說要退回去呢!"李士岩卻又道:"退不退是你的事,——如果徵求我的意見,我就勸你不要退,老齊這也是好心嘛!再說,這也是從月茹同志這幾年應有的補助費里開支的,沒違反什麼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