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齊全盛安慰說:"月茹,你也不要太擔心,今天我可以向你表個態:不管重天以後怎麼樣,只要我做一天鏡州市委書記,我和鏡州市委就會對你負責一天,絕不會對你不管不問."
也就在這日下午,齊全盛在鷺島賓館的房間裡發現了女兒齊小艷的一封信.
這封信十分蹊蹺,顯然是在他和李其昌到劉重天家看望鄒月茹這段時間裡塞進來的.
信沒頭沒尾,既無稱呼,也無落款,更沒有地址,可卻是女兒齊小艷的筆跡,口氣也是齊小艷的.齊全盛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封信是怎麼通過戒備森嚴的賓館警衛,準確塞到他房間門縫裡的?更蹊蹺的是信中的內容: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女兒要求他不要再管田健的案子,不要再堅持和克魯特的合作項目.女兒還要他保持清醒的頭腦,講點政治策略,在目前情況下,先委曲求全和趙芬芳搞好關係,說是他的何去何從還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
這封信表露的究竟是齊小艷的意思,還是別的什麼人的意思?齊小艷現在到底在哪裡?在鏡州腐敗案中到底陷得有多深?他的回答怎麼會關係到齊小艷的生死存亡呢?齊全盛真有點不寒而慄了,把信反覆看了幾遍,站在窗前發愣,一句話沒有.
李其昌認定這是政治訛詐,建議齊全盛將這封信交給鄭秉義,請省委安排調查.
齊全盛沒同意,猶豫了好半天,才把信交給李其昌,讓李其昌悄悄趕回鏡州,找他信得過的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秘密調查,明確指示道:"……你告訴吉向東副局長,要他嚴格保密,不論調查的結果如何,都直接向我匯報,未經我的許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李士岩面對著出任省紀委書記以來,甚至是從事紀檢工作以來,最艱難的一場談話.談話的對象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副手,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而且,這個接班人現在又是在按他和省委的指示辛辛苦苦辦著一個大案要案,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把這麼多不祥的疑問甩在自己同志面前呢?這位同志的原則性、工作精神和領導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幾個月後將接任他的省紀委書記,進省委常委班子,中組部的考察已經開始了.
然而,偏偏在這時候,先是祁宇宙的舉報來了,現在,舉報人又不明不白地死了!
問題相當嚴重,身為被舉報的人劉重天確有許多疑問要澄清,這場談話必須進行!
看著一臉憔悴的劉重天,李士岩緩緩開了口:"重天,今天請你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從同志的感情上說,我不想和你談,秉義同志堅持要我和你談,代表省委,也代表他……"劉重天笑了笑:"士岩同志,你別解釋了,我理解,我在紀委工作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都清楚.現在事情這麼多,你很忙,我也很忙,咱們還是抓緊時間,開誠布公談起來吧!"
李士岩還是解釋了兩句:"你能理解就好,處在我這個位置上,碰上了這樣的情況,該說的話我要說,該問的問題我要問,你實事求是回答就行了,不要把我當作你過去熟悉的那個李士岩,就當我是一個代表組織的陌生同志,行不行?"劉重天往沙發上一靠:"行啊,士岩同志,你開始吧!我知道,你已經到鏡州幾天了."
李士岩馬上開始了談話,在屋裡踱著步:"重天同志,你情報很準確嘛,知道我來了鏡州."他也不隱瞞,伸出三個指頭,晃了晃,"三天,我來了三天了,調查祁宇宙對你的一個舉報,調閱了當年藍天股票受賄案的全部檔案,也親自和有關涉案人員進行了談話……"
劉重天似乎無意地問了一句:"談話人員中也包括齊全盛同志嗎?"李士岩搖搖頭:"不包括全盛同志.全盛同志對我情緒比較大,我出面不太適宜."
劉重天道:"考慮挺周到,在目前這種背景下,全盛同志怕是難以做到實事求是."
李士岩看著劉重天:"那請你實事求是說說:這次省三監幹警的調整是怎麼發生的?"
劉重天反問道:"怎麼?部分幹警的調整和祁宇宙的非正常死亡有直接關係嗎?"
李士岩多少有點意外:"哦,你也知道祁宇宙死了?"劉重天道:"巧得很,上午來這裡的路上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李士岩口氣中不無譏諷:"重天同志,你的情報總是很及時嘛!"劉重天話中有話:"是情報嗎?也許是訛詐吧?"
李士岩揮揮手:"不爭論了,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迴避!"劉重天只得正面回答問題,把祁宇宙在獄中大耍特權,為吳歡跑官要官等情況如實說了,不無激憤地責問道:"……士岩同志,請問一下:如果這個在押犯把電話打到了你的手機上,你怎麼處理?難道不聞不問嗎?"李士岩不接這個話茬兒,按自己的思路,自顧自地說:"因為這個電話,你就找到了省司法局,就有了以後司法局紀檢部門的調查和對一些幹警的調整,這個過程我已經清楚了,——我的問題是:誰能證明你真的接到過祁宇宙的這個電話?"劉重天想都沒想:"周善本副市長可以證明,我接到祁宇宙這個電話時,正在他家!"
李士岩馬上交代秘書:"給我要市政府值班室,請他們找一下周市長,讓周市長立即給我回個電話!"交代完,繼續問劉重天,"——在這些調整的幹警中,有沒有你熟悉的同志?"
劉重天道:"沒有,具體調整情況我沒過問,也不可能過問."李士岩沉默片刻,突然道:"那個畢成業你也不熟?"劉重天疑惑地看著李士岩:"畢成業?是不是三監的監獄長?或者政委?"李士岩疑惑地看著劉重天:"怎麼問起我了?啊!"這時,周善本的電話來了,是打到紅色保密機上的.
李士岩看了看劉重天,按下了電話免提鍵,開始了一次具有對質意味的通話,不過,口氣卻故作輕鬆:"哦,是周市長嗎?我是省紀委李士岩啊,向你這位廉政模範了解一個情況啊:重天同志到鏡州後有沒有去過你家,搞過一次訪貧問苦活動啊?"
電話里傳出了周善本熟悉的聲音:"來過一次,是我讓他坐計程車來的,怎麼了?"
李士岩又問:"重天同志在你家那晚,有沒有——接到過誰的電話呀?"周善本不知是不是忙糊塗了:"什麼電話?那晚我們就是談心,我們是老同學了."
劉重天急出了一頭汗,真想對著電話發出自己的聲音,提醒一下周善本.
李士岩提醒了:"善本同志,這個問題很重要啊,請你再回憶一下好不好呢?"周善本這才想了起來:"哦,對了,李書記,重天接到過以前的秘書祁宇宙一個電話,是從監獄裡打出來的,我還譏諷了重天幾句,弄得重天很難堪,當場找了省司法局一位局長!"
劉重天這才鬆了一口氣,結束通話後,苦笑著對李士岩說:"如果周善本真把這事忘了,或者接電話時只有我一個人,再或者周善本是個和我有宿怨的仇人,我只怕就說不清了!"
李士岩輕描淡寫:"可能會困難一些,但總能說清,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而且,說明真相的途徑也並不是只有一條!"繼續追問下去,"畢成業是幹什麼的,你當真一點不清楚?"
劉重天一口否定:"我真不清楚,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李士岩想了想:"那我告訴你:畢成業是直接監管祁宇宙的中隊長,從省城監獄調來的,他對祁宇宙的死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祁宇宙死於心力衰竭,是同監犯人折磨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