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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重天想了想:"老齊,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也這樣推測,可你老兄要記住,我們是一個法制的國家,必須依法辦事,沒有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證據,任何分析和推測都是無力的!"
齊全盛怒道:"怎麼沒有?齊小艷是不是落到了金啟明、吉向東手上?齊小艷給我的兩封信是不是金啟明逼她寫的?小艷又是怎麼落到王國昌這夥人手上的?
這還不可以抓人嗎?這是刑事犯罪,已經不是你們專案組的事了,今夜你不抓人,就由我們市局來抓吧!"
劉重天勸道:"老齊,你冷靜點,我的意思不是不抓,而是等掌握了更有力的證據再抓.再說,金啟明還是市人大代表,市人大不開會撤銷他的代表資格,我們抓就是犯法!我看可以考慮先對吉向東實行雙規,金啟明就是要抓,也要等市人大開過會再說,你看呢?"
齊全盛勉強同意了,卻又發泄說:"重天啊,這個市委書記我反正是干不長了,要按我過去的脾氣,今夜就他媽的查封金字塔集團,把金啟明、吉向東從他們的狗窩裡全揪出來……"
劉重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老夥計喲,沒準我也干不長了,如果那位黨和國家領導人不講原則,護著他的寶貝兒子,我可能就犯了‘非法拘捕’罪,很可能在你前面先下台哩!"
齊全盛認真了:"重天,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了嗎?抓肖兵和你沒關係,完全是我們鏡州市的事情,是我這個市委書記下令讓公安局採取的行動,讓那位領導人和我算帳吧!"
事實上,直到這一刻,劉重天和齊全盛都還不知道肖兵的真實身份,二人都還擔著莫大的政治風險.肖兵被捕後,仍以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自居,派頭擺得十足,隨肖兵同時被拘捕的三個北京人也證實了肖兵的特殊身份.面對錄音帶,肖兵坦承不諱,說是因為酒喝多了,無意中泄了密,要鏡州市委辦他的泄密罪.
劉重天和齊全盛都知道,對這種酒後胡言,泄密罪是辦不了的,要麼立即放人,要麼落實肖兵的犯罪事實,拿到犯罪證據,再向省委和黨和國家領導人匯報.人既然已經抓了,當然不能這麼放,也只能幹到底了.於是,今天一早,齊全盛便親自安排市局一位副局長帶著幾個辦案人員按肖兵名片上的辦公地點直撲那個老區基金會.
在公僕一區齊全盛家分手時,齊全盛又想到了這件事,憂心忡忡地對劉重天建議說:"……重天啊,你看是不是由我打個電話給秉義同志呢?肖兵這件事關係畢竟太重大了."
劉重天直搖頭:"別,別,老齊,這個電話你還是不要打,正因為關係重大,我們才不能向秉義同志匯報!匯報給秉義同志,讓秉義同志怎麼辦?調查人員不是已經派到北京去了嗎?先了解清楚再說嘛,就算肖兵沒有其他的犯罪活動,也不能在鏡州搞第二組織部!"最後又好心地說了句,"哦,對了,老齊,小艷癱瘓的情況,你最好暫時不要告訴雅菊."
齊全盛心情沉重地點點頭,和劉重天握了握手,轉身走進了自家的院門.不料,就在劉重天鑽進車內,準備離去時,一輛警車打著大燈,衝到面前戛然止住了.
劉重天本能地意識到又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搖下車窗問:"怎麼回事?"前往北京的那位李副局長立即從警車裡彈了出來:"哦,是劉書記啊,你怎麼也在這裡?我來向齊書記匯報!我們真搞對了,這個肖兵根本不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而且……"
劉重天眼睛一亮:"好了,不要在這裡說了,到齊書記家再說吧!"到了齊家客廳,李副局長連口水都沒喝,便開始匯報:"齊書記、劉書記,你們的眼睛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這個騙局!肖兵這個人太可笑了,別說不是什麼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兒子,連股長的兒子都不是!他父親前年剛去世,一生當的最大的官是村民小組組長!那個老區基金會倒還真有,不過,沒進行過社團登記,在北京一座豪華大樓里辦公,名氣很大,基金會下面還有個實業總公司,挺能唬人的.業主說他們遲早要進去,有些線索就是業主提供的,為保險起見,我們又找了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公安局的同志說,他們已經注意到這夥人的可疑情況了,正準備立案偵查.肖兵的真名叫洪小兵,曾在北京武警部隊當過兩年兵,因冒充武警部隊首長的兒子,涉嫌從事詐騙活動,被軍事法庭判刑兩年,開除軍籍,目前的身份是農民……"
這太富有喜劇色彩了,劉重天和齊全盛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李副局長接著說了下去,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二位領導,你們不要笑,這伙騙子的能量不小哩,來往的全是地方政府的黨政官員!依法搜查時,他們實業總公司的一個副總經理正好撞到了我們的槍口上,我們突擊審訊了一下,這傢伙全招了:他們可不是簡單的詐騙,還替人跑官買官,竟然還讓他們買到了幾個!
其中就包括我們鏡州的一位主要領導幹部!"
齊全盛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劉重天:"是我們那位想當一把手的趙芬芳市長吧?"李副局長道:"是,趙芬芳買鏡州市委書記,由金啟明的金字塔集團代為付款一千萬!"
劉重天平靜地問:"僅僅是那位副總經理的供詞嗎?還有沒有其他相關證據?"李副局長從卷宗里拿出一份複印名單:"有!二位領導,請你們自己看吧,這份升官表上第二頁第三名就是趙芬芳,寫得很清楚,現任鏡州市市長,市委副書記,希望職務為鏡州市委書記,括號里還特別註明了:省城市委書記亦可考慮,其他地級市的市委書記不在考慮之列.付款帳目表在後面第五頁,也說得很清楚,八十萬用於捐助兩所希望小學,八百五十萬為基金會下屬實業總公司項目利潤,七十萬為買官費用,帳目表上注的是趙芬芳項目專用交際費."齊全盛把升官表和帳目表看罷,默默遞給了劉重天,說了句:"她到底走到了這一步!"
劉重天認真看完,沉著臉怔了好半天,"啪"的一聲,把材料拍放在茶几上:"卑鄙!"
齊全盛"哼"了一聲:"這也在意料之中,權欲薰心了,不顧一切了,連臉都不要了!"
劉重天仍在深深的震驚之中,訥訥道:"是啊,是啊,怪不得她和金啟明打得一團火熱,這麼為金啟明搖旗吶喊,原來是要金啟明為她掏錢買官!竟然買到肖兵這伙政治騙子手上去了,一千萬竟然讓人家淨賺了八百五十萬!"齊全盛又記起了金啟明:"重天啊,我看這個金啟明好像可以抓了!"劉重天想了想:"恐怕還不行,起碼在對趙芬芳採取措施之前不能抓,會打草驚蛇的."齊全盛認可了劉重天的分析:"那麼,我們就向秉義同志和省委匯報一下吧!"劉重天點點頭:"好吧,儘快匯報,我們最好辛苦一下,連夜去趟省城!"出門去省城之前,齊全盛和劉重天再三向李副局長交代,對趙芬芳用金啟明的錢買官一事,務必要嚴格保密,如發生泄密的情況,惟他是問.李副局長說,他知道這件事很嚴重,在北京時就向知情的辦案人員這樣交代過.同時建議,對金啟明上手段,實行二十四小時監控.齊全盛和劉重天商量了一下,同意了,但是,仍要求李副局長對金啟明實行監控時不動聲色.
同車趕往省城的路上,劉重天頗有感觸,對齊全盛開玩笑說:"老齊啊,我再也想不到,鏡州專案會辦出這麼個結果,沒把你這個老對手老夥計辦進去,倒是把趙芬芳辦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