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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全盛仍在平心靜氣地聊:"……老大姐,我的健身經驗就是爬山,對,還是獨秀峰,還是軍事禁區,沒什麼閒人.我每天不急不忙慢慢爬一次,持之以恆,收穫很大.我建議您和陳老經常去爬爬你們家附近的景山,最好早上去,開頭不要急,陳老的性子就是急啊……"
趙芬芳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齊全盛這才結束了聊天:"好,好,那先這麼著,代我向陳老問好!"趙芬芳顯然已意識到了什麼,待他通話一結束,便走過來,賠著笑臉解釋說:"齊書記,真對不起,昨天沒能及時過來向你匯報.你不知道,昨天可真忙死我了,一大早突然被重天同志叫去談話,連市長辦公會都取消了.從重天那裡出來,氣都沒喘勻,馬上到保稅區現場辦公,這是上周市長辦公會上定好的.下午又開了兩個重要的會,還接待了三批中外來賓……"面對趙芬芳討好的笑臉,齊全盛臉上的笑意也極為自然:"哎,趙市長,你就別解釋了,早一天匯報晚一天匯報還不是一回事嘛,反正事情已經出了,該來的都來了!"
趙芬芳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是啊,是啊,齊書記,我都急死了!白市長前天突然被‘雙規’了,他是常務副市長,又是常委,手上一大攤子事,尤其是藍天集團的資產重組,誰能接過來啊?剛才我正和王副書記說這事哩,常委會恐怕得重新研究一下分工了……"
齊全盛點點頭:"政府那邊白可樹出了問題,市委這邊林一達也出了問題,兩個常委同時被雙規,麻煩不小啊.有什麼辦法呢?天要下雨,你不能讓它不下;娘要嫁人,你不能讓她不嫁!常委分工是要重新研究了,但不是今天的事,今天我先向你通報一下這次在歐洲招商的情況,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德國克魯特研究所的克魯特博士已經和我們簽訂了合作協議書,準備拿出最新生物工程研究成果和我市藍天科技合作,據我昨天深入了解,藍天科技聘任總經理田健同志已經為這個合作項目做了大量的工作,正準備對藍天科技進行實質性資產重組……"趙芬芳哭喪著臉:"還重組什麼?齊書記,你知道的,田健在經濟上出問題了……"
齊全盛臉一拉,口氣嚴厲起來:"出什麼問題了?說來說去不就是那三十萬嗎?誰見到田健同志收下這三十萬了?會不會是有人陷害栽贓啊?退一萬步說,就算田健真收了這三十萬,這個人我也要用!田健是克魯特博士最欣賞的一位學生,沒有田健我們和克魯特的合作就要落空,藍天科技的資產重組就沒有希望,人既然是你趙市長下令抓的,那就請你給我放出來!"趙芬芳痴呆呆地看著齊全盛:"齊書記,你……你讓我怎麼放?"齊全盛根本不看趙芬芳,冷冷道:"事在人為嘛,取保候審行不行啊?"趙芬芳搖搖頭:"恐怕不行,田健現在不在我們市里,被重天同志弄到專案組去了!"齊全盛口氣益發嚴厲:"那請你就代表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找劉重天去要人!告訴他:現在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藍天集團和藍天科技離不開這個人,請他和專案組的同志們在進行反腐敗鬥爭的同時,也顧全一下我們鏡州經濟建設的大局!"
趙芬芳只得勉強答應了:"好吧,齊書記,你既然有這個指示,我就去試試看吧!"
齊全盛的情緒這才好了些:"哦,趙市長,你把我出國這段時間的情況說說吧!"
趙芬芳老老實實匯報起來,日常工作和形式主義的事說了一大攤,最後,才觸到正題,談起了擅抓田健引發的這場政治地震:"……齊書記,我再也想不到白可樹會出這麼大的亂子,而且竟然是田健受賄案引發的!昨天找我談話時,重天同志揪住不放,一再追問,抓田健的事向你匯報過沒有.我是實事求是的,沒向你匯報就是沒向你匯報.齊書記,現在我把這個過程正式向你匯報一下.事情是這樣的,市二建公司項目經理楊宏志給藍天科技蓋科技城……"齊全盛揮揮手,打斷了趙芬芳的話頭:"這個過程不要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我就問你一件事,請你實事求是地回答我:田健真是小艷讓你抓的嗎?""是的,她追到我們三資企業座談會上找的我."
"齊小艷讓你抓,你就抓了嗎?你為什麼不讓她去找白可樹?""白可樹當時不在家,正在省城開會,省政府關省長主持的.""那麼,抓人之前為什麼不向我匯報一下?不知道這是我們重點引進的人才嗎?"
"怎麼說呢,齊書記,小艷可是你女兒,她讓辦的事,能不辦麼……"齊全盛覺得很奇怪:"怎麼她讓辦的事就要辦?臨時主持工作的到底是你還是她?她什麼時候有這個特權了?竟然敢對主持工作的市長發號施令?啊?這究竟都是怎麼回事?"
趙芬芳嘆著氣,直檢討:"齊書記,你別說了,反正這事都怪我……"齊全盛在房間裡踱著步,話裡有話:"趙市長,先不要說怪誰,我追究這件事,並不是想捂蓋子,鏡州有問題想捂也捂不住.是膿瘡總要破頭的,今天不破頭,明天後天也要破頭.我弄不明白的是,你怎麼就這麼聽齊小艷的,就是不和我通這個氣!你這個同志啊,副市長當了兩年,市長當了七年,政治經驗應該很豐富嘛,怎麼會把我,把市委搞得這麼被動呢?"
趙芬芳笑了笑,笑得很好看,話也說得很懇切:"齊書記,我在你領導下工作九年了,你應該了解我.田健正因為是小艷要抓的,我才故意沒向你匯報,怕你為難.再說,我並沒做錯什麼,田健受賄證據確鑿."略一停頓,又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齊書記,今天你既然這麼認真,有個事實情況我也就不能不說了:這些年小艷私下裡讓我,讓白可樹,還有其他領導同志辦的事也不是這一件,只要不違反大原則,我們都給她辦了,也都沒向你匯報過.我和同志們的想法是:既不讓你為難,也不向你表功,一個班子的同志,您又是我們的班長,何必要搞得這麼虛偽呢?這話還是白可樹先說的.現在看來是錯了,給您惹了麻煩."齊全盛十分意外,直愣愣地看著趙芬芳:"這……這麼說,齊小艷還真有了特權?啊?"
趙芬芳輕描淡寫:"也說不上是什麼特權,誰辦的誰負責,齊書記,這都與你沒關係."
齊全盛臉色難看極了,一下子有些失態:"沒關係?你市長大人說得輕鬆!
齊小艷是我女兒,從上面到下面,多少眼睛在盯著她!芬芳同志,你……你們怎麼能這樣干呀?啊?我那麼多招呼都白打了?你們……你們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嗎?你看看,鬧出了多大的亂子,劉重天和省委全來找我算帳了,我倒好,還蒙在鼓裡,還不知道小艷到底陷進去沒有?陷進去有多深?現在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芬芳同志,你也是為人父母,你說說看,我……我這個做父親的現在是個什麼心情呀?啊?"努力冷靜了一下,又說,"芬芳同志,今天你一定要向我說清楚:這些年你們究竟背著我給小艷批過多少條子,辦了多少不該辦的事?啊!"趙芬芳搓著手,坐立不安:"齊書記,我……我還是別說了吧,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主要還是白可樹他們辦的!有些事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也覺得太過分,卻沒敢和你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