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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重天立即指出:"我看話應該這麼說:你占了他們的便宜,不過,也讓他們占了國家和人民的便宜,所以,他們才沒吃虧,甚至有些人還在你權力的庇護下暴富起來了……"
白可樹道:"這也沒什麼不好,財富在他們手裡,他們的企業越做越大,就增加了就業機會,也增加了國家和地方的財政稅收,目前就是資本主義的初級階段嘛,要完成原始積累嘛!比如說金總,人家十年前靠八千元借款起家,現在身家十五億,對我們鏡州是有大貢獻的."
劉重天笑笑:"你說的這個金總我不了解,不過,既然有了十五億身家,顯然是個商戰中的成功者,金總成功的經驗,我想,也許有人會有興趣去研究一番.
我現在要糾正的是你的錯誤觀點:我們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是資本主義初級階段.判斷一個國家的性質,不是看社會上出現了幾個金總,而是要看它的主體經濟的成分.事實怎麼樣呢?現階段公有制經濟仍占主導地位,連上市公司基本上都是國家控股,哪來的資本主義初級階段啊?"白可樹一臉的嘲諷:"劉重天,你真有雅興,這時候還和我討論這種虛無飄渺的問題!"
劉重天一聲嘆息,不無悲憤:"不是虛無飄渺的問題,是重大的理論問題,重大的原則問題!你白可樹犯罪的思想根源也許就在這裡!你認為自己處在資本主義的初級階段,滿眼的物慾橫流,紙醉金迷,把身份和理想全忘光了,從思想上和行動上背叛了這個黨,這個國家!"
白可樹默然了,好半天沒有做聲.
劉重天突然掉轉了話題:"白可樹,能提供一些齊小艷的情況嗎?"白可樹一怔:"哪方面的情況?"
劉重天想了想:"你所知道的一切情況!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有兩個涉案人員已經慘死在黑社會歹徒手下,我們很擔心齊小艷的安全.你作為齊小艷的情人,就不怕你的朋友殺人滅口,也把她幹掉?對你那些朋友的為人,你恐怕比我更了解吧?"
白可樹警惕性很高:"怎麼?還非要坐實我涉黑的問題?劉重天,這好像沒必要了吧?我涉黑也好,不涉黑也好,里外一個死了,你們看著辦吧!"劉重天再次重申:"不僅僅是你,我擔心齊小艷成為下一個目標!"白可樹拉下了臉,冷冷道:"劉重天,我更擔心齊小艷會死在你手上!"……
凌晨五時,審訊在雙方都精疲力竭的狀態下結束,陪審的兩位省反貪局同志很失望,認為沒取得什麼實質性進展.劉重天卻不這麼看,反覆審讀了審訊記錄後,在吃早點時做了三點指示:一、立即查實高雅菊炒股贏利的情況;二、盯住金字塔集團的那位金總金啟明,搞清此人和白可樹以及相關鏡州幹部的歷史和現實關係;三、以金啟明為中心人物,對白可樹在鏡州企業界的關係網進行一次全面深入的調查.四十
在車裡睡了一覺,早上八時半,劉重天回到了鏡州市委.
揉著紅腫的眼睛剛走進辦公室,市長趙芬芳進來了:"劉書記,您找我?"劉重天看著趙芬芳的笑臉,一時有些發蒙:"找你?我?"趙芬芳說:"是啊,政府值班室說的,你昨夜打了個電話過來……"劉重天這才想了起來:"對,對!趙市長,坐,你請坐!"趙芬芳坐下了,一坐下就別有意味地發牢騷:"……劉書記,你看看這事鬧的,齊書記說走就走了,呆在省城檢查身體不回來了,也不知啥時才能回來!您呢,又白日黑夜忙著辦案子,這市委、市政府一大攤子事全撂給我這個女同志了……"
劉重天把小舅子鄒旋的事全記起了,不再給趙芬芳留面子,很不客氣地打斷了趙芬芳的話頭:"怎麼這麼說呢?趙市長,沒人把事全撂給你嘛,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省委既沒撤齊全盛同志的職,也沒決定讓你主持工作,而且,各位副書記、副市長也在各司其職嘛!"
趙芬芳臉一下子紅了,有些窘迫不安:"劉書記,這……這我得解釋一下……"
劉重天似乎也覺得說得有些過分了,口氣多少緩和了一些:"趙市長,你就別解釋了,特殊時期嘛,你想多干點事是好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不該你管的事,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管,比如幹部人事安排問題……"趙芬芳站了起來:"劉書記,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問題,那我就正式匯報一下:這次常委會是早就定下要開的,主要議題並不是幹部人事安排,而是下半年的工作,您說您不參加了,我們也不好勉強.因為下半年有些老同志到年齡了,要退下來,十幾個幹部的安排才臨時提了出來,具體名單也不是今天才有的,齊書記在時就在上一次常委會上議過.其中有幾個有些爭議,比如市建委的辦公室副主任鄒旋,九年的老正科,也該動動了.齊書記老不表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您和他歷史上那些矛盾造成的,這次我才又特意提到了常委會上,讓同志們議了一下……"
劉重天嚴肅地道:"趙市長,我要給你談的就是這個問題.別的同志我不太清楚,不好說什麼,這個鄒旋我卻比較了解,就是個酒鬼嘛,因為喝酒誤過不少事,影響很不好!你點名把這樣的同志提為建委副主任合適嗎?是不是要照顧我的面子啊?也太沒有原則性了吧?!"
趙芬芳反倒不怕了,坦蕩而懇切地道:"劉書記,這我倒要表示點不同意見了.對這個同志,我們不能只看表面現象,我認為,從本質上說,鄒旋是個能力很強的好同志,群眾基礎也比較好,我們不能因為他是您的親戚就硬把他壓在下面,這也不太公平嘛!劉書記,我真不是要討你的什麼好,對鄒旋同志的安排問題,我前年就和齊書記有過交鋒……"
劉重天心裡清楚,下面將是赤裸裸地表忠心了,手一擺:"趙市長,你不要再說了,我還是那句話:幹部人事問題在齊全盛同志回來之前不議,暫時凍結;當然,鄒旋這個副主任也不能算數,可以告訴鄒旋,是我不同意提他,就算以後齊全盛同志同意,我也不會同意!"
趙芬芳呆住了:"劉……劉書記,您……您這也太……太武斷了吧?"劉重天冷冷看著趙芬芳:"武斷?趙市長,據我所知:省委關於幹部任用的公示制文件已經下達幾個月了吧?你們就不打算認真執行嗎?你們如果堅持要用這個鄒旋,我建議先在市建委張榜公布,聽聽建委的群眾有什麼反映,看看群眾答應不答應?"
趙芬芳覺得不對頭了,轉身要走:"好,好,劉書記,那我們就先張榜,聽聽群眾的反映再說吧,群眾真有意見,就暫時擱一擱!其實你知道的,幹部問題全是齊書記說了算,公示也是個形式.哦,我先走了,馬上還有個會,政府系統準備統一布置學習‘三個代表’……"
劉重天卻把趙芬芳叫住了:"芬芳同志,請留步!"趙芬芳只好站住了,有些忐忑不安:"劉書記,您還……還有事?"劉重天想了想:"芬芳同志,有些話我原來不準備說,可現在看來不說不行,也只好說了.可能不中聽,可能刺耳,可能讓你記恨,但是,為了對你負責,對我們黨和人民的事業負責,我別無選擇!"口氣一下子嚴厲起來,"趙芬芳同志,省委這次派我到鏡州來幹什麼,你很清楚!齊全盛同志怎麼落到目前這種被動地步的,你也很清楚!可以告訴你:迄今為止的調查已經證明,齊全盛同志當了九年鏡州市委書記,確實沒為他老婆高雅菊和他女兒齊小艷批過任何條子!專案組查到的一大堆條子全是你和白可樹以及其他領導批的!白可樹批得最多,也最大膽,你批得也不少,連前幾年齊小艷公司走私車的過戶你都批過,這沒冤枉你吧?!"趙芬芳訥訥道:"那……那我有什麼辦法?齊小艷是齊書記的女兒嘛……"劉重天大怒:"一個市委書記的女兒就應該有這種特權嗎?齊小艷的這種特權到底是你們給的,還是齊全盛同志給的?齊全盛同志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向你們交代過,讓你們這些下屬幹部給他的老婆孩子大搞特權?有沒有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