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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老子反正一擼到底了,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就他媽的和劉重天拼了!我吳歡不是好東西,是他媽的官迷,到在押犯人那兒跑官,我承認!可他劉重天又是什麼好東西?大貪官一個!我那麼護著他,不讓祁宇宙在監獄說他的事,他倒好,偏把我和祁宇宙都往死里整!所以,老子也得動真格的反一反腐敗了!鏡州市委那位齊書記肯定正等著老子反反劉重天的腐敗!"面對前來報信的老保姆的兒子,齊全盛驚呆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高雅菊竟然背著他悄悄存下了這麼一筆巨款,竟會藏在老保姆鄉下家裡,竟會被劉重天抄到了手上!聽罷老保姆兒子木訥的敘述,齊全盛如五雷轟頂,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痴呆呆的,好半天沒緩過神來,馬上想到:七年前的那一幕看來是要重演了.
七年前,是他向劉重天通氣,談劉重天秘書祁宇宙的股票受賄問題,現在,劉重天可以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來找他通氣了,談談他老婆的問題,比當年祁宇宙更嚴重的問題.二百二十三萬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如果真是受賄所得,他這個市委書記如何說得清楚?這張存摺不但足以將高雅菊送上刑場,也將徹底葬送他的政治前程!
劉重天卻遲遲沒來通氣,這個勝利者忙得很哩,不是在省城開會,就是在平湖檢查工作,前天還在全省黨政幹部廉政教育座談會上發表了一通重要講話.昨天倒是到鏡州市委辦公室來了一趟,見了他仍是笑呵呵的,看不出有什麼明顯變化.劉重天和他談了談國際服裝節的事,請他負責到底,說是自己情況不太熟悉,插不上手.關於高雅菊和那二百二十三萬的事,劉重天卻一句沒提.
臨走時,劉重天才似乎無意地說了一句:"……哦,對了,老齊,秉義同志可能這幾天會和你談談."
果不其然,兩天之後的一個中午,省委辦公廳一位副主任打了一個電話來,說是秉義同志和士岩同志要代表省委找他談話,請他放下手上的工作,馬上動身到省城來一趟.
齊全盛放下電話,神情極為冷靜,先讓秘書李其昌回家給他準備一些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又把周善本從藍天集團找來,最後交代了一番,要周善本按原則辦事,不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一定要儘快把藍天集團和藍天科技的資產重組工作搞好.
告別時,齊全盛大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意味,不無深情地拉著周善本的手說:"……善本啊,鏡州這一攤子都交給你了,你上次勸我時說得好,鏡州能有今天,大家都付出了心血,所以,不論多強烈的政治地震都不能影響咱們鏡州未來經濟的發展啊!"
周善本從這話里聽出了什麼:"齊書記,案子是不是有了什麼新的變化?"齊全盛臉上毫無表情:"這我不知道,重天同志沒和我通過氣.不過,我可以向你這個班子的老同志交個底:我齊全盛做了三年鏡州市委副書記,九年市委書記,可能犯過很多錯誤,包括對家屬和下屬的經濟犯罪都要承擔責任,可我本人從沒做過任何一件貪贓枉法的事!"
周善本挺真誠:"齊書記,那我也說一句:不管別人相信不相信,反正我相信你!"
齊全盛說:"善本,有你廉政模範這句話,我多少也有點安慰了!"拍拍周善本的肩頭,"哦,你這身體可得多注意啊,怎麼聽說你前天在市私企座談會上突然昏過去了?"
周善本笑了笑:"誰給你傳的?沒啥,齊書記,就是一時虛脫罷了."齊全盛說:"還是儘快去檢查一下身體,未來……未來你的擔子可能會很重啊!"
周善本應著:"好,好,齊書記,等我忙過這陣子再說吧!"和齊全盛一起出了門.
走到門口,齊全盛又站住了:"哦,對了,還有一個事:那個楊宏志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不找到這個楊宏志,田健就永遠不放了嗎?善本,你方便的時候再和重天同志談談,請他注意一下鏡州的形象,可以把我的原話告訴他:鏡州出了這麼大的腐敗案,整體形象已經受到了嚴重影響,不能再在田健問題上失分了.
田健可是MBA ,經濟學博士,我們引進的人才啊."下了樓,在門廳前正要上車,無意中看到市委王副書記的003 號車駛上了門廳.
齊全盛猶豫了一下,在打開的車門前站下了,想等王副書記下車後,也和王副書記交代幾句,——此番去省城後果難料,客氣的場面話總要說幾句的.不料,王副書記的車停下後,車門卻遲遲沒有打開.齊全盛這才驟然悟到了什麼,一聲嘆息,鬱郁不快地上了車,
讓司機開車,倒車鏡中顯示,他的車一開,王副書記從車裡緩緩下來了.
秘書李其昌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禁不住感嘆了一句:"王書記也要和我們劃清界限嘍!"
齊全盛壓抑著情緒,平淡地道:"該劃的界限就得劃嘛,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啊?"
李其昌"哼"了一聲:"那還講不講政治道德?講不講良心?"齊全盛笑了笑:"政治道德?良心?"搖搖頭,"其昌啊,你怎麼還這麼天真?!"
嗣後很長一段時間,二人都沒再說什麼,車內的空氣有些沉悶.
齊全盛眯著眼想心思.
李其昌看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一陣陣發呆.
車上高速公路,齊全盛才睜開了眼,對李其昌說:"其昌啊,回國後,我就和你交過底:我可能被誣陷,現在看來不是多慮,已經是現實了.這次到省委談話,我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你小伙子怎麼辦啊?啊?"李其昌帶著情緒說:"還能怎麼辦?憑良心辦唄,不憑良心的話我不會說!"齊全盛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緩緩道:"其昌,你不要開口良心閉口良心,政治鬥爭就是政治鬥爭,它是不和你講良心的.我會被誣陷,你也會被誣陷,為什麼呢?因為你是我的秘書.有個事實你要記住:七年前,重天同志的秘書祁宇宙就是栽在鏡州的,你會不會栽在鏡州呢?不敢說.高雅菊已經栽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栽下去,要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坐牢,甚至殺頭!"停了好一會兒,才又補充了一句,"二百多萬啊,高雅菊就可能被人家殺頭啊!"李其昌眼裡閃著淚光,叫道:"齊書記,我決不相信高阿姨會受賄二百多萬!
有些事你不知道,找高阿姨送錢的人不是沒有,十萬八萬的都有,高阿姨從沒收過!高阿姨剛退休時,金字塔大酒店的金總給高阿姨買了輛寶馬車,高阿姨都沒要,金總改口說借,高阿姨也沒借!"
齊全盛平靜地問:"那麼,你高阿姨名下的那二百多萬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啊?"
李其昌想都沒想:"栽贓!既然劉重天能想到楊宏志向田健栽贓,就想不到別的什麼人向您和高阿姨栽贓嗎?存款搞實名制才多久?誰不能以高阿姨的名字到銀行里存進這筆錢?"
齊全盛搖搖頭:"問題是,你高阿姨把這隻箱子送到了老保姆家."李其昌道:"你怎麼知道這箱子就是高阿姨送過去的?退一步說,就算是高阿姨送去的,裡面是不是就有這張存款單?再說,劉重天那幫人怎麼會想起找那個老得不能動的保姆?"
有道理!齊全盛的心窗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不再就這個話題和李其昌談下去了,
拍了拍司機的肩頭:"好了,別說了,放段貝多芬的音樂聽聽吧,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