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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全盛不為所動,微笑著問:"那麼,秉義同志,請你指示吧,你需要我怎麼說?"
鄭秉義苦苦一笑,嘆了口氣:"老齊,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好不好?我只要你實事求是."
齊全盛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秉義同志,如果你和省委真要實事求是,那就完全沒必要找我調查了解什麼.當年的案件材料和審訊記錄都在,祁宇宙和行賄的總經理都還關在我們省的監獄裡,你和省委完全可以在他們那裡得到實事求是的結論嘛!當然,如果你和省委有什麼難言之隱,需要我配合一下,也不妨直說,或者下命令,我可以考慮服從組織!真的!"
鄭秉義沒辦法了,起身告辭:"好,好,老齊,這事我們不談了!我和省委沒什麼難處,也不要你配合什麼,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養病吧,有什麼困難,就給省委辦公廳打電話!"
齊全盛也真做得出來,起身陪著鄭秉義往門口走,邊走邊說:"秉義同志,這困難還真有一點呢,——我現在就向你和省委請個假,去看望一下重天同志的愛人,你可能還不知道,重天同志的愛人鄒月茹現在還是我們鏡州市委的在職幹部,我每次到省城都要看看她的."
鄭秉義腳步不停:"這事和我說什麼?你愛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你是自由的!"
齊全盛半真不假地道:"既然如此,秉義同志,那我今天可就回鏡州了!"鄭秉義哼了一聲:"老齊,你這個同志很講政治,你就給我看著辦吧!"齊全盛呵呵笑了起來:"開個玩笑嘛!秉義同志,你放心,我還真捨不得離開你呢!"
鄭秉義走後,李其昌樂呵呵地從隔壁房間過來了,對齊全盛道:"齊書記,我都聽到了,你可真厲害,敢這麼和鄭秉義說話,全省只怕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市委書記了!"
齊全盛平淡地說了一句:"無私才能無畏嘛,我又不求他什麼,還有什麼話不敢說?!"
李其昌道:"那你咋不給劉重天上點眼藥,狠狠將劉重天一軍?"齊全盛說:"又傻了吧?劉重天可是鄭秉義手下的大將哩,我將什麼將?!"李其昌道:"齊書記,那你這時候還真去看望鄒月茹呀?"齊全盛點點頭:"當然,鄒月茹和劉重天是兩回事,來了這麼長時間了,也該去看看了.你馬上準備一下,買點水果點心,——哦,對了,還有那個殘疾人專用的按摩椅,不是還沒送過去嗎?讓他們馬上送吧.買按摩椅的一萬多塊錢就從劉重天這些年退回的特護費里出."
李其昌遲疑了一下:"齊書記,這時候送按摩椅好麼?是不是有點討好劉重天的意思?"
齊全盛嘆了口氣:"討好什麼?劉重天碰到大麻煩了,以後鄒月茹的日子會更難過的."
李其昌這才明白了:"那倒是雪中送炭了!"想了想,又說,"這幾天,我在省委機關轉了一下,聽到有人在傳,說鄒月茹癱了以後,劉重天和他們家的小保姆關係不太正常哩……"
齊全盛臉一拉:"別說了,誰傳你也不許傳,我們不能拿人家的痛苦和隱私做文章!"
吃過中飯,稍事休息,齊全盛便去了劉重天家,趕到時,商店已把殘疾人專用按摩椅先送到了,劉家的小保姆陳端陽正扶著鄒月茹在椅上按摩.見齊全盛在李其昌的陪同下走進門,鄒月茹關上電動開關,撫摸著按摩椅的扶手,含淚笑道:"齊書記,難為你這麼想著我!"
齊全盛也笑了:"這還不是應該的嘛,你是我們市委辦公廳的老保密局長嘛!"鄒月茹關切地問:"哎,聽說這次機構改革,我們保密局升格為處級局了?"齊全盛說:"是啊,市委機構精減了七個,下來一百三十多人,保密局和檔案局反升格了,這是省里的精神."又介紹說,"新任保密局長就是那個小白,你給他介紹過對象的!"
鄒月茹挺感慨,也挺傷感:"嘿,小白都正處了,如果沒那場該死的車禍……"
李其昌插了上來道:"鄒姐,沒那場車禍,沒準你早就是市委辦公廳主任了……"
齊全盛忙打岔:"哦,對了,月茹,小白他們正說要來看你呢!"鄒月茹眼裡汪上了淚:"看什麼?我有什麼好看的?想死都死不了."齊全盛和氣地責備道:"月茹,怎麼又說這話?啊?存心刺我是不是?"鄒月茹抹去了臉上的淚:"不,不是,齊書記,你千萬別多心,七年前那場車禍不是你造成的,這麼多年來,你和鏡州市委的同志們又這麼照顧我,我……我和重天真沒什麼好說的."說罷,招呼小保姆陳端陽給齊全盛和李其昌泡茶,特意交代泡今年的新龍井.齊全盛不是頭一次到劉家來,小保姆知道齊全盛是什麼人,和劉重天夫婦是什麼關係,不但沒按鄒月茹的囑咐泡新龍井,泡茶的水還是溫的,發黑的陳茶全漂在水面上,根本沒法喝.
鄒月茹一看,火了,訓斥小保姆道:"端陽,你又存心使壞是不是?這是龍井嗎?水開了嗎?給我倒掉重泡!"遂又挺不安地向齊全盛解釋,"齊書記,你不知道,我們這個小端陽啊,這兩年可是被重天寵壞了,幹啥都由著自己的性子,都快成我們家一把手了!"
齊全盛笑道:"那也好嘛,有了這麼一個能幹的姑娘,你和重天家務事就少操心了嘛!"
陳端陽重新泡了茶,又端了上來,情緒仍然很大,臉繃著,嘴撅著.
齊全盛接過茶,開玩笑道:"端陽啊,你這嘴一撅可就不漂亮了."陳端陽根本不理,迴轉身走了,進了自己房間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再也沒出來.
齊全盛也沒當回事,喝著龍井,和鄒月茹聊了起來.
鏡州案子是迴避不開的,鄒月茹便說:"齊書記,你得理解重天,重天是身不由己啊!"
齊全盛說:"是的,我知道,這個案子是省委直接抓的,重天不辦,別人也得來辦."
鄒月茹說:"齊書記,你的為人我知道,我不相信你會有什麼事,你現在還好麼?"
齊全盛說:"好,這麼多年了,難得有幾天清閒時間!"繼而又說,"月茹,你知道的,我們鏡州太複雜呀,什麼想不到的事都會鬧出來!鬥來鬥去,冤冤相報,真是沒完沒了啊!"
鄒月茹這時顯然還不知道劉重天的處境,也感慨說:"是啊,所以,我和重天通電話時經常提醒他,千萬不能感情用事,上一些人的當!齊書記,我今天可能違反組織原則了,可我還是得說:我看那個趙芬芳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你和重天鬧矛盾,她就沒起什麼好作用!"
齊全盛怔了一下,一聲長嘆:"唉,別提她了,是我看錯人了,犯下歷史錯誤了!"
鄒月茹眼睛一亮:"哎,齊書記,你能不能坐下來和我們重天好好談談呢?"齊全盛搖搖頭,苦苦一笑:"談什麼?月茹,你不知道現在鏡州是個什麼情況啊!
事態的發展出乎我們的預料,已經不是我和重天可以把握的了.鏡州腐敗問題這麼嚴重,我在劫難逃,可能會中箭落馬,重天和鏡州難解難分,也可能中箭落馬,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鄒月茹這才聽出了弦外之音:"齊書記,是不是我們重天也碰到了什麼麻煩?"齊全盛未正面回答:"方便的時候,你問重天吧,我也是在省城休息期間剛聽說的."
鄒月茹不好再問,不禁發起了呆,臉上現出了深深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