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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早秋笑罵道:"立業,你狗東西能在領導面前說我的好話?別給我上眼藥我就謝天謝地了!"停了一下,又說,"——不過,這次我還是不如你,你烈山縣一把手,縣委代書記,看看,高書記有肚量吧?知道你和姜書記關係密切,人家照提你!這叫啥?叫用人為賢!你不服不行呀,我的同志!"儘管田立業有了些心理準備,可此時聽胡早秋這麼說,還是覺得有點突然,怔怔地看著胡早秋問:"什麼?什麼?烈山縣委代書記?我?你沒喝多吧?"胡早秋大大咧咧說:"沒喝多,白書記說的.白書記還說了,你老兄去做烈山縣委代書記,我們鏡湖和你們烈山的關係就好處了.耿子敬那小子不行,就是不搞腐敗也不行,牛皮太大,整個平陽市除了姜超林書記,誰他都不認.你們臨湖鎮兩家小紙廠一直往鏡湖排污,狗東西硬不認帳,還說北半湖是烈山的,年年械鬥,年年傷人……"
田立業卻沒心思聽下去了,說:"胡司令,你先別給我說這些,現在我還不是烈山縣委代書記,小紙廠和北半湖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你別騙我上當……"胡早秋卻糾纏不放:"怎麼是騙你上當?老同學,從上大學到今天一直是你在騙我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咱這麼著吧,你老兄一上任,咱們兩個班子的主要領導成員就搞一次聯誼活動好不好?"
田立業應付著:"再說吧,再說吧."
驅車回到平陽家裡,已是夜裡十點多了,兩個來自烈山的"老部下"已經走了,把四瓶五糧液、兩條玉溪煙和一大堆土特產留了下來.
焦嬌帶著譏諷的口吻告訴田立業:"你這兩個老部下可真是一對活寶貝!一進門就赤裸裸地表忠心,比賽似地大罵耿子敬和趙成全,說是這幾年烈山壞人當道,好人受氣,你這次一回烈山,烈山就大有希望了,他們這些好同志就大有希望了!
立業,怎麼?你真要去烈山當縣委書記了?"
田立業點點頭,有些矜持地說:"有這麼一說吧!"看著滿桌子的禮品,心中便有氣,開口就罵,"這兩個寶貝是他媽哪國的好同志?我調離烈山六年了,他們一次不來看我,這一聽說我要回烈山了,馬上跑來了.老婆,你怎麼不讓他們把東西拿走?噁心不噁心!"
焦嬌說:"你以為我不覺得噁心?我叫他們帶走,他們不幹嘛!"田立業憤憤地道:"那好吧,我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焦嬌拍起了巴掌,嘲濾地說:"田書記,什麼叫廉政模範,我今天總算看到一個了!"
田立業"哼"了一聲:"老婆,以後你會經常看到這種拒腐蝕永不沾的情景的."說罷,撥起了電話.
焦嬌問:"這麼晚了,給誰打電話?是老書記還是新書記?"田立業說:"當然是新書記."撥電話的時候,又感嘆說,"高書記這人真是不可捉摸,我原以為他要整我,把我弄到平軋廠那種鬼地方去,沒想到,他會派我去烈山主持工作!"
焦嬌說:"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嘛!"
這時,電話撥通了,高長河一聽是田立業,馬上說:"田秀才,關於你的工作安排,好像用不著我通知你了吧?路透社的新聞已經出來了,是不是?"田立業老老實實說:"是的,高書記,我是在鏡湖聽說的."高長河問:"有什麼想法呀?這麼一個上百萬人口的大縣,擔子不輕哩."田立業說:"高書記,說真的,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很突然.高書記,您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我到烈山主持工作是不是合適?畢竟離開烈山六年了,烈山的變化又這麼大,加上耿子敬和趙成全兩套班子都出了事,萬一我頂不起來,讓別人看您和市委的笑話,就說不過去了,我現在真有點誠惶誠恐呢!"高長河笑了:"田秀才,你這人難得謙虛嘛!不錯,不錯!有這種誠惶誠恐的心情就好,我到平陽就是帶著這種心情來的,你就多跟我學著點吧!"接下來,口氣嚴肅了,"田立業,你可給我記住了,從此以後,你的身份不同了,不再是不管部部長,而是烈山縣委代書記,要對烈山的一方平安負責.烈山出了任何問題,市委都惟你田立業是問!"
田立業也認真了:"高書記,我會隨時向你和市委請示匯報."高長河說:"那就好.現在烈山情況比較複雜,黨政兩套班子都爛掉了,烈山腐敗案是大案、要案,省委、市委都在盯著,你們這個新班子要全力配合辦案.你們當前的任務是,下大決心抓好反腐倡廉工作,儘快把工作關係理順,穩定人心.
人心不能亂,人心一亂,就什麼事也幹不成了."
田立業馬上表態道:"高書記,您放心,我和金縣長都會注意這個問題."高長河嘆了口氣:"立業,今天,我也坦率地告訴你,對你到烈山去主持工作,同志們的意見並不是那麼一致的,是我說服了大家.我說了,過去組織上沒給你舞台,也就不能怪你沒唱好戲.今天舞台可是給你了,讓你到烈山當主角了,你就得使出吃奶的勁唱幾齣好戲,得押上身家性命去唱,把荒廢的六年時間找回來,不能再浪費生命了!"
田立業有些激動了:"高書記,我……我保證!"
通話結束後,田立業愣了好半天,才輕輕放下了電話.
焦嬌關切地問:"高書記都說了些什麼?"
田立業不耐煩地說:"工作上的事你別多問!"
焦嬌提醒道:"該咋開展工作,要不要聽聽老書記的建議?"田立業這才想起,這事還沒和姜超林說呢.遂又打了個電話到濱海金海岸,問老書記知道不知道自己工作調動的事?
姜超林說:"我知道,今天下午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的,長河同志和我說了."田立業問:"那老書記,你說我到烈山該怎麼辦呀?耿子敬、趙成全都出了問題,只怕連個交待工作的人都找不到呀!"
姜超林說:"是啊,烈山現在真是人心惶惶呀,聽說了麼,烈山的幹部們現在見面都不問好了,都互相問‘你沒出事吧’?你說說看,在這種局面複雜的情況下,你去主持工作合適麼?頂得下來嗎?不瞞你說,立業,我很替你擔心!"田立業有點吃驚,他可沒想到老書記會是這麼個態度.
姜超林又頗動感情地說:"立業,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不管是罵你,批評你,都是為你好.今天我也得坦率告訴你:對你去烈山主持工作,我是持反對意見的.為什麼?仍然是為你好."田立業心裡不是滋味,對著電話卻只能連連稱是.
姜超林仍是意猶未盡:"高長河這麼做目的何在呢?我看無非是兩種可能,第一,給我送人情;第二,把你當張牌打.高長河不承認是送人情,那就是打牌嘍?
打贏了他得分,打輸了烈山一百一十萬人民交學費!對此,你田立業要清醒!"田立業再沒想到老書記的意見這麼激烈,驚出了一頭冷汗,連聲問:"老書記,那你說怎麼辦?你知道的,這不是我跑官跑來的,是市委的決定……"姜超林說:"你可以不去上任嘛,做不了這種地方大員就不要硬撐嘛,真想弄個正處乾乾,可以到我們市人大做秘書長,明年換屆時我向高長河和市委建議."田立業忍不住說:"老書記,我也不一定就不能做這種地方大員,你沒讓我做過,怎麼就知道我做不了?起碼和耿子敬、趙成全相比,我還不算太差吧?至少沒他們這麼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