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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將拳頭舉到額前,裝腔作勢宣誓說,我向黨保證,堅決完成任務!戲剛演完,眼皮一翻,又有了新主意,哎,孫董,咱為啥只給劉必定三個億呢?就不能給他五個億甚至十個億嗎?反正帳上有錢!
孫和平嚇了一大跳,什麼,什麼?田野,你想賣國投敵是不是?
田野說,恰恰相反,我是為國分憂,忠心報國!孫董,為了高價增發,你不是一直想把股價做上去麼?可又不能自己拉抬,咱們的投資部只能做賊似的四處分倉悄悄搞,又累又做不好,倒不如趁機讓劉必定根據咱們的意思大幹一場了。劉必定本來就是坐莊起家的嘛……
孫和平略一沉思,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死勁拍著田野的肩頭,田總啊,我總算把你培養調教出來了,比你師傅我還技高一籌!好,這主意好,股改後最大的莊家不是基金了,是我們!這樣吧,那三個億照樣給劉必定,遵守承諾。另外呢,再撥五個億給他,讓他根據我們的指令操作,這事我和他再談,你們先進行第一步,周一划三個億……
說到這裡,漢江賓館到了,孫和平和田野下了車,找到約定的威尼斯廳。推開門一看,前平州副市長、現北重集團總裁裴小軍已坐在對門的歐式沙發上等著他們了。見他們到了,裴小軍滿面笑容站了起來,哎呀,孫老師、田總,你們真給我面子啊,只讓我等了一個多小時。孫和平急走兩步,熱情地和裴小軍握手,開口又是一個謊,抱歉,抱歉,小裴市長,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堵了有一小時!田野也說,就是,進城也堵車,把孫董和我都急死了!裴市長,您還好吧?
裴小軍說,你們別裴市長了,我現在是裴總,今天是國共談判。
孫和平道,啥國共談判啊?小裴市長,要我說你還是我們的人!
裴小軍說,我咋是你們的人?上法庭和你們打官司的就是我。說著,到桌邊坐下了,孫老師,田總,你們都請坐吧,咱們邊吃邊談。
孫和平和田野一左一右,在裴小軍兩旁坐下了。裴小軍讓服務員迴避,自己親自拿起一瓶茅台,給他們倒酒。酒杯很大,是一兩杯。
孫和平知道裴小軍酒量大,自己和田野不是對手,又及時記起了剛剛發生過的那場重大泄密事件,怕自己和田野再酒後失言,上裴小軍的當,便苦著臉推辭說,小裴市長,咱們今天是不是能換紅酒或啤酒呢?不好意思,我這幾天正鬧肚子,胃也不舒服,醫生讓我別喝。
田野也說,裴市長,我更喝不了,最近酒精過敏,啥酒都不能喝。
裴小軍不依不饒,孫老師,胃不好就是胃缺酒啊,白酒就治拉肚子,你喝啤酒拉得更凶。又對田野說,田總,你要酒精過敏,我就酒精中毒了!我哪次到北柴不是你陪酒?啥時少喝了?哦,見我不當副市長了,到北重做了個窮老總,既拿不到高薪,又沒期權,你們兩個億萬大款就看不起兄弟我了?你們要真不喝,這兩瓶酒我立即砸了!
這還有啥可說的?喝吧。真不喝,裴小軍沒準兒真會把兩瓶酒當他們的面摔了。裴小軍是什麼人?裴一弘的兒子啊,就算做了北重的老總,也不能像對付楊柳似的不給他面子。況且,裴小軍這次請他們也是好意,電話里就說了,是想協調兩家的關係。於是,孫和平向田野使了個眼色,說,好,小裴市長,那我和田總今天就捨命陪君子了!
裴小軍笑了,這就對了嘛,不能總是我喝你們的酒,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得讓我請你們一次了!按平州的老規矩來吧,都端起來,先干三杯,三杯後自由活動。說罷,裴小軍率先把自己一大杯酒喝了。
孫和平和田野只得捏著鼻子喝了,剛喝完,裴小軍又起身準備倒酒。田野還算有眼色,忙奪過酒瓶,裴市長,讓我來,讓我來吧!
田野倒酒時,裴小軍帶著開玩笑的口氣再次重申,田總,孫老師,你們別再叫我裴市長了,這麼叫會讓我犯糊塗啊,還以為自己是你們的人呢。你們喝多了也會糊塗的,沒準兒又要搶著向我坦白交待。
孫和平改了口,笑道,裴總,你也真絕,那天故意耍我們吧?
裴小軍表情嚴肅,不是,當時省委的任命沒宣布,我不能和你們說。而二分廠老廠房保護的事我又放心不下,非到你們那兒去不可。許多事我不讓你們說,你們非說,我最後是被你們逼急了才攤牌的。說罷,又舉起了杯,來吧,第二杯,我先干為敬了,說著,一口喝了。
三大杯酒下肚,孫和平有些暈乎了,話也多了起來,裴總,你到北重集團做總裁可太好了,裡應外合是笑談,可起碼兩家不會惡打了!
裴小軍說,我今天請你們來就是這個意思。本來還想把楊柳同志一起請來,可反覆想了半天,覺得不好,怕你和楊柳情緒化,把好事搞砸了。吃著菜,又說,孫老師,田總,我是這樣想的,首先雙方撤訴,分家後的遺留問題協商解決。欠你們的兩個多億,我們還;你們呢?也得履行過去的合同義務,為北柴產發動機繼續提供修配支持。
孫和平說,可以,可以,不是被逼得沒辦法,誰願打官司啊!
田野很及時地問道,那你們這兩個億啥時還啊?能馬上還嗎?
裴小軍說,我是這樣想的,現在和你們商量:分三年還清,為啥要分三年呢?因為這批老發動機餘下的最長保修期是三年,如果你們違反承諾,我們就會用這筆錢去替你們履行義務,雙方要有制約嘛。
孫和平覺得合情合理,可仍想占些便宜,裴總,你對我們也太不信任了吧?有你的面子,我們能不守承諾麼?還是把錢都先還了吧!
裴小軍搖了搖頭,這不是誰的面子問題,三年內我如果調走了呢?合同就是合同,雙方同意了,達成了一致意見,就得共同遵守。
孫和平做出一副很義氣的樣子,手一揮,好,那就這麼定了!
裴小軍又說,還有第二件事,王小飛跳槽。你們和我說時,我還是平州副市長,可我現在是北重的總裁,不能容忍王小飛帶著客戶資源到你們那兒去做銷售總監。這我倒希望你們看我的面子了——看在我做平州副市長期間給你們搖旗吶喊的分兒上,停止這種獵頭行動。
這回孫和平不幹了,叫道,哎,裴總,對我們有利的事,你不講什麼面子,只談合同。對你們有利的事,你又要我們講你的面子,這不公道吧?再說王小飛跳槽也不是我的獵頭行動,是他自己要過來!
裴小軍說,孫老師,如果真這樣,那算我誤會了。但我希望你和北柴先不要給王小飛任何承諾,幫我個忙,給我十天的時間。如果十天後王小飛還是要到你們北柴,我既不攔他,也不怪你們。說罷,他懇切地端起一大杯酒,如果你們願幫我一把,我就隆重地敬你們一杯!
孫和平看了看田野,田野卻把眼光移向了別處,不予表態。
裴小軍又逼了一步,孫老師,你當真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我了?
孫和平被逼無奈,只得說,好,裴總,我就給你十天時間吧!
裴小軍捧著酒杯,一聲動情的嘆息,孫老師啊孫老師,我可是跟你在北柴最困難時一起奮鬥過的啊!後來雖說讀研去了,可聽說廠內師傅們日子過不下去,你和劉必定要到平州銀行弄貸款來發工資,你一個電話打給我,我就專門從漢江大學跑回來,打出我父親的旗號給你幫忙,還請劉行長喝酒。現在,唉,不能提了,這感情只值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