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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太意外了。希望汽車最後那八千二百萬國有股權竟然落到了楊柳和北重集團手上!楊柳還不排除進一步增持流通股!這意味著他現在的對手已不僅是一個簡傑克的DMG,而是兩個。更可怕的是,楊柳的北重集團有和簡傑克DMG合流結成戰略同盟的意向。楊柳剛才公開說了嘛,不排除以適當的價格向簡傑克的國內控股公司轉讓手上八千二百萬股。如果楊柳和北重集團真和簡傑克的DMG結成了戰略同盟,他和北柴股份的希望汽車保衛戰似乎不必再打了,就算堅持打下去也沒太大意義。北柴股份只比和DMG多了三千萬股,楊柳和北重集團的八千二百萬股只要往簡傑克和DMG一倒,控股權就易手了。希望汽車新一屆董事會必將由第二大股東簡傑克和第三大股東楊柳來掌握,第一大股東北柴股份甚至連一席董事席位都得不到。
股市上戰鬥將相當艱難。由於楊柳北重集團軍的意外出現,暗戰很可能已變成了明戰,遭遇戰變成了陣地戰,北柴股份就失去了先天優勢。為了勢均力敵達到股權對等,北柴股份和陣前的兩大結盟對手已相差了五千餘萬股。北柴股份為奪回控股權,勢必不斷增兵,投入大量資金。DMG和北重集團為保住已取得的控股優勢,定會血拼到底,最終將導致股價高企。北柴股份勝算渺茫,甚至有可能隨著希望汽車的股價飛漲,資金消耗怠盡,而打不起這場昂貴的股權保衛戰。
更要命的是,如果真的喪失了希望汽車的控股權,正大重機也保不住了。就算他在任延安的協助下拿下湯家和,順利得到22%的國有股份,也不會如願成為控股大股東,他設計好的一切將通通完蛋……
可怕,實在是可怕,意想不到的最壞局面就這麼真實地出現了。
細想一下,卻又覺得楊柳無可指責。北柴股份可以和北重集團的市場對手正大重機結盟,北重集團為啥不能和簡傑克的DMG結盟呢?現在不是咒罵抱怨的時候,而是要面對嚴峻現實,挽狂瀾於即倒。
本來是想找楊柳討完貨款後,到漢江證券會見祁小華,進一步策劃股市保衛戰。現在看來得改變思路了,他和楊柳的故事還沒完。省政府的分家文件還沒到啊,他還是楊柳領導下的控股公司老總。他還得繼續擺正位置,參加楊柳主持下的集團會議。於是,孫和平便又強打起精神,大步流星地追著楊柳,趕到十八樓集團第三會議室開會。
孫和平進門時注意到,楊柳已經在往常主持會議的位置上坐下了。楊柳看見他進來,顯得很意外,卻又沒說什麼。孫和平知道楊柳不好說什麼,現在除了他和楊柳兩人,與會者誰也不知道北柴股份要和集團分家。孫和平便象啥也沒發生似的,走過楊柳身邊時含笑問了一句,哎,楊董,今天會議啥內容啊?楊柳臉上很平靜,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孫和平把腦袋湊過去後,楊柳才聲音低沉地說了句,孫和平,請你不要這麼無恥!孫和平煞有介事點點頭,很鄭重地說,知道了,楊董,您放心,您的指示我全照辦!說著,在會議桌邊找個空位置坐下了。真巧,旁邊座位上是楊柳的忠實走狗王小飛。
王小飛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孫董,我咋聽說你們快升天了?
孫和平一點不惱,笑著說,哎,王董,你咒我是不是?啊?
王小飛拍了拍他的肩頭,模樣很親昵,嘿,我咋是咒你呢?!孫董,你們北柴股份不是馬上要脫離集團,獨立升空了嗎?你說我和北方重工啥時也能來個獨立升空呢?找時間,給我說說好經驗?啊?
孫和平很是正經,王董,誰告訴你北柴股份要脫離集團?
就在這時,楊柳宣布開會。孫和平和王小飛停止了交談。
楊柳掃視著與會者,語調平和地說,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根據省政府指示精神,原屬北重集團的北柴股份公司即將脫離北重集團公司,成為和北重集團並立的又一個獨立的整裝機械集團。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向北柴股份董事長孫和平同志表示熱烈的祝賀!
除了楊柳一人面無表情地獨自鼓著掌,慣性掌聲並沒因為楊柳的號召而在會場上響起,倒是一片愕然的臉孔和目光投向了孫和平。
楊柳譏諷的掌聲停止後,會場上一時間靜得嚇人。孫和平心裡清楚,這靜寂中隱含的決不會是對他和北柴股份的讚賞,而是惱怒與仇恨,下一步很可能是王小飛之流的辱罵和攻擊。楊柳幹得真絕啊,公然違反保密紀律,在正式文件沒到之前,就宣布分家決定。孫和平認為,楊柳原定召開的這個會肯定沒這項內容,是因為他擺正位置參加了會,楊柳才臨時來了這一手。楊柳既來了這一手,他就得接招啊。
孫和平於一片靜寂中,在楊柳、王小飛和與會者陰冷目光的注視下,緩緩站了起來,面帶笑容道,同志們,本來分家的事楊董不應該在今天宣布,但楊董宣布了,我就得有個態度。眾所周知,北柴股份是在北重集團溫暖的懷抱里長大的。沒有北重集團長期以來的呵護支持,就沒有今天這個強大的北柴股份,對這一點,我和每一個北柴股份的員工都將永誌不忘。在這裡,請允許我以個人的名義,並代表北柴股份高管層和全體員工,向楊董,向北重集團,向所有到會的同志們致以深深的敬意和謝意!說罷,先對著楊柳的主持人位置,又對著會議桌三面與會者的位置,深深地鞠了四次躬。鞠完躬,又表情懇切地說,但是同志們,省政府的文件畢竟還沒到,我和北柴股份現在還是集團的一員,還在楊董的領導之下。我仍想以一個下屬公司的名義堅持開完最後一次集團會議。說罷,坐下來,認真打開了筆記本。
沒想到楊柳做得比他還絕。他這邊屁股剛坐下,剛打開那本印有北重集團字樣的筆記本,楊柳卻已站了起來,手一揮,宣布:散會!
人家既然散會了,他這位置也就不必擺正了。便超越王小飛和許多與會者,急忙追到楊柳身旁,楊董,我還得向您繼續匯報,希望您給我一個機會!楊柳大步向前走著,看都不看他,孫董,我現在真不能再聽你匯報了,你要擺正位置,我也得擺正位置啊!以後我們兩大集團好好合作吧。孫和平只得改口說,楊董,我想向您匯報的就是今後合作上的一些想法。楊柳卻又說,這你也未免太急了一些吧?事實上北柴股份的國有股權劃撥還沒開始,我們雙方要算的帳可不是一筆兩筆啊。孫和平忍著氣,繼續跟著楊柳的話題轉,所以我們倆才更得早些交流一下啊,雙方都把帳算算清楚,免得將來扯不清。楊柳這才吐了口,好,這我不反對,不論是父與子還是兄弟之間都得明算帳。
重回楊柳辦公室,楊柳門一關,又拉下了臉,孫和平,這帳你想咋算?當年三億六千五百萬輸血費,北柴股份準備怎麼還?是在國有資產的劃撥中扣除呢,還是用集團現在欠你的三億五千萬貨款抵扣?
孫和平說,貨款抵扣肯定不合適,不符合香港聯交所規定的國際通用的財務規範。國有資產劃撥時扣除恐怕也不行,國有股現在對北柴股份是相對控股,如果進一步削減股權,對保持控股地位不利,就算我答應你,孫魯生也不會答應。因為在孫魯生和國資委看來,這三億六千五百萬無論擺在北重集團,還是擺在北柴股份,性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