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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軍也和他交起了心,楊主席,但你還是心慈手軟啊!你既然知道王小飛不可靠,也防範了,咋還讓他管整個集團的營銷呢?既然搞的是明升暗降,咋就不把他弄去做個工會主席或者黨委副書記呢?
楊柳承認說,裴總,你批評得對,在這事上,我犯了糊塗啊!
裴小軍忙道,哎,楊主席,我這可不是批評啊,是一起總結!
楊柳擺了擺手,裴總,你不要客氣,該批評就得批評!我同意你的意見,班子調整分工,讓王小飛去做集團工會主席組織娛樂去吧!
裴小軍卻說,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現在的意見。楊主席,你想想啊,你現在把他拿下來了,他心裡會沒想法嗎?北柴的路堵死了,還有JOP和其它公司可去啊!我觀察了他兩天,和你的感覺一樣,此人私心重,一門心思想多拿錢。所以,我建議調他到寧川路機做董事長,或者到北方重工任副董事長吧,這都是馬上就能多拿錢的職位。
楊柳一時無語,看著窗外風景,想了想,覺得裴小軍這建議是對的,只有給王小飛掙大錢的好職位,才能暫時穩住市場局面。待得接替王小飛的人到位,有個一兩年的時間搞好客戶資源這一塊,才能考慮修理王小飛。於是便說,裴總,可這麼一來,你咋辦?我和董事局總不能為了遷就他,就不安排你了吧?王小飛真要挑了寧川路機董事長,你老弟往哪裡擺呢?原總裁周到就一直兼著寧川路機董事長。
裴小軍說,楊主席,你和董事局不要考慮我,咋對集團工作有利就咋辦!而且,這種給王小飛好處的事得你去談,讓他以後不再抱怨你。這兩天跟我跑,他可是對你有抱怨啊,說誰和你走得近誰倒霉。
楊柳道,裴總,你想的真周到啊,連這種細節都替我考慮了。可我不和他談,這個人是我一手提起來的,現在這種表現,我還得獎賞他嗎?還是你和他談吧,可以告訴他,這些好處是你給他爭取來的。
裴小軍說,別,楊主席,這話我可不說,我又不想拉幫結派。
楊柳道,裴總啊,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不做這個假好人,一是要講原則,這是我的做人原則;二是要讓王小飛有所顧忌,讓他這混帳東西知道,我楊柳手上的刀隨時會落下來,將來也好解決他的問題嘛。
裴小軍明白了,這樣也好,咱們就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吧!
楊柳道,對,就是這意思。卻又說,王小飛這事不是偶然的,如果我們和北柴的高管待遇這麼懸殊下去,只怕還會發生類似的問題。
裴小軍這才說,所以呀,我把高層關係全動用了。昨晚到趙安邦家耍了場賴皮,給我家老爺子打電話,讓老爺子找了何新釗,說了王小飛叛變的事,還謊報了軍情,說咱許多高管都要被孫和平、JOP啥的獵走了,楊主席,你可得和我保持一致啊,別在領導面前露了餡。
楊柳注意地看著裴小軍,裴總,你還真去折騰了三位領導?
裴小軍點了點頭,折騰的效果還算不錯,領導讓我們參照北柴的標準搞個方案報省委、省政府。趙安邦的大秘一大早打電話給我,說是報告先送何新釗書記那裡批一下,然後安邦省長再批給省國資委。
這可是楊柳萬萬想不到的,他和北重集團兩年多沒解決的天大難題,裴小軍竟然一個晚上解決了,說是奇蹟都不過分。於是,他高興得大笑道,裴總,幹得漂亮,咱這報告到了國資委,孫魯生得嚇暈了!
裴小軍也笑,嚇暈了就送醫院搶救嘛!又交心說,楊主席,你我是黨的幹部,得為黨和國家負責。可誰為咱們負責?就是王小飛這幫人,他們圖啥?圖我們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最大化。你我可以不要利益,但他們的利益得給,說穿了,沒有他們的利益,就沒有你我的前程。
這話說到了問題的本質,讓楊柳不得不服。這個裴總厲害啊,看起來年輕,才三十八歲,可官場經驗並不比他這五十歲的人少。人家生長在啥家庭?他生長在啥家庭?人家從小就耳聞目睹,及早接受了官場的薰陶,許多門道看也看會了。他呢?是進入官場才受得薰陶嘛。
裴小軍匯報得差不多了,最後說,楊主席,大體也就是這麼個情況了,我有個意見,搞方案時得考慮集團這級高管層。幾個不在上市公司兼職的,也都安排到董事會、監事會去,讓他們都能拿到將來的好處。但我除外,我就一個職務,北重集團總裁,和上市公司無關。
楊柳忙擺手,咋能與你無關?這好政策本來就是你爭取來的!
裴小軍很嚴肅,不,我剛調來,沒啥貢獻,不能伸手摘桃子!
楊柳苦笑起來,我說裴總啊,你是不是也讓我向你學習啊……
裴小軍懇切說,不是,不是!楊主席,您和我不一樣!北重集團今日的輝煌,是在您手上造就的,您是種瓜得瓜,理所當然!而我這手真要伸了,我家老爺子會罵死我,趙安邦省長、何新釗書記,還有劉艷阿姨也都會看不起我,還以為我這是為自己的私利胡亂折騰呢。
楊柳默然了,這又是他沒想到的事。裴小軍說的有一定道理,可真這麼做了,集團上下幾萬員工會咋想?便道,裴總,這事咱再議吧!
裴小軍說,楊主席,別再議了,就這麼定了。我現在真沒啥錢的概念,滿心想的就是怎麼著在您和董事局、黨委的領導下做好集團的工作。為私,得為我家老爺子長臉;為公,得為黨和國家增光,配合您在國內外市場上打勝仗。這不是唱高調,我沒必要在你面前唱高調。
楊柳感嘆說,裴總啊,像你這樣的幹部現在實在是太少見了!
裴小軍很謙虛,應該的,我家老爺子從小就對我說,戰爭年代黨員是幹啥的?就是背炸藥包的!哎,楊主席,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楊柳手一揮,還請求?咱們現在一起搭班子,有啥話都直說。
裴小軍用那雙真誠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楊主席,您以後能別叫我裴總,叫我小裴或者小軍麼?我也不叫你主席,就叫你楊老師。
楊柳開玩笑說,哎,你不認了個猴王孫和平做孫老師了麼?
裴小軍很認真,而且很自然地改了口,楊老師,我這不是和您開玩笑啊!十五年前我走出漢江大學校門,走進了平柴廠,認了個孫老師,算是讀了人生的小學、中學。現在十五年過去了,我總算從平州進了省城,走進了咱北重,也想認個楊老師,讀人生的大學和研究生。
楊柳只好改了口,笑道,小裴,這老師我不當看來還不行了?那就當吧,至少比你十五年前認下的孫老師強,別看他張牙舞爪的……
這日和裴小軍的談話,給楊柳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楊柳甚至覺得,就是許多年過去以後,他也不會輕易忘記。這位高官之子是多麼的成熟和智慧啊,在他五十年的人生經歷中還真是頭一次碰到哩。
他相信裴小軍認他這個老師是真誠的,不僅是為了處關係,也想跟他學一手,在大型企業集團的管理上、在資本市場和市場營銷的博弈中,練出一身真本領。裴小軍才三十八歲,又是裴一弘器重的小兒子,他既然有辦法在一個晚上解決掉他兩年多沒解決好的難題,就能在他認為自己夠格的時候,一把拿下集團董事局主席兼黨委書記的位置。那他呢?可就得走人了,可能到哪個副省級冷板凳上喝茶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