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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話筒後,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浮上了嘴角,楊柳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好極了。夾著公文包和周到一起出門時,情不自禁地哼了幾聲小曲。小曲出口造成事實後,楊柳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犯了得意忘形的錯誤。周到從他的錯誤中悟到了啥,上車後就說,希望汽車的股權真要能被王小飛弄到手可是大好事啊,就把孫和平的獨立夢掐了。楊柳不語,像沒聽見似的。周到這才挑明了問,這事你真不知道?楊柳沒法迴避了,語氣誠懇地道,我真不知道,就算我再想拿下希望汽車股權,也不能讓王小飛這麼內鬨嘛。說到這裡,略一沉思,還是留了餘地,不過,就算小飛這麼做了,也是北方重工的事。通過控股希望汽車拿下K省的正大重機,有利可圖的買賣小飛為啥不能幹?周到似乎明白了,會意地笑道,對,北方重工也好,北柴股份也好,都是集團下屬控股公司嘛,兩個兒子幹上仗了,咱當老子的只能協調,協調不下來,就收歸老子所有嘛,楊董,你實在是高。楊柳呵呵笑了起來,周總,啥都瞞不了你啊,不過,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就這麼一路說笑著,轎車徐徐駛入了省政府大門。在趙安邦辦公室所在的一號樓前下車時,楊柳又對周到交待了一句,周總,要注意情緒啊。周到一臉笑容說,放心好了,我現在的情緒史無前例的好。
楊柳的情緒也挺好,頗為愉快地想起了一首關於“送瘟神”的著名詩句,甚至已經考慮起“紙船明燭照天燒”的歡送事務了……
第三章
合上手機,孫和平陷入了短促的沉思。果不其然,楊柳絕口否認北方重工爭奪股權的事實,更絕的是,還不准他加價。北方重工可以加價,他卻不能加,一加就是所謂利益輸送。這真是狼和羊的現代寓言啊,狼對羊說得很清楚了,你或者逃避出局,或者被吃掉。如此看來,那張護身符還真得要呢,多付一千萬也得付,算他媽付保安費吧!
主意打定便不再去想了。孫和平在車裡坐正了,振作起精神,對總經理田野和董秘錢萍說,希望汽車的事就這麼定了,田總,回頭你打個電話,通知家裡修改合同,在北方重工的報價上再加碼一千萬。
田野從前排座位上偏過頭說,好,好,這樣最好,這一來就沒政治風險了。孫和平卻說,只可惜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便宜劉必定那小子了。又交待說,你們可一定要看到王小飛的書面報價啊,否則我們沒法向公司董事會交待,也沒法對付來自集團那邊的風言風雨。
說這話時,車已駛出省城模範監獄所在的模範馬路,駛往通向機場的高速公路。飛K省的飛機一點起飛,而且就這一班,趕不上這班飛機,他們一行就得在省城住上一夜了。一夜之間還不知K省正大重機那邊又會發生啥事。拿下希望汽車並不是此役的結束,而僅僅是個開始。K省的狙擊戰已經打響了,據可靠情報:正大重機為阻止積怨甚深的市場競爭對手北重集團入主,正和國際重卡機械裝備巨頭JOP緊張談判,擬定向擴股引進JOP,改變希望汽車控股的被動局面。
田野也說起了正大重機,孫董,正大重機的任總不好對付啊,不願見咱們的代表小仲,小仲連電話都沒能和任總通上。孫和平想,這是意料中的事嘛,人家現在不知你的底牌,防守狙擊很正常嘛。田野又說,小仲剛來了個電話,建議我們暫緩過去。孫和平這才問,JOP大中華地區高管的薪酬標準搞清楚了嗎?董秘錢萍回答說,搞清楚了,他們的年薪大至在人民幣二百五十萬至四百萬之間,不算太高。
田野知道他的意思,分析說,這個標準我們付得起,可集團只怕不會同意,除非希望汽車的股權落到王小飛手上。再說咱也不知道人家任總他們願拿美元還是拿人民幣?JOP畢竟是國際著名大公司啊。
錢萍也賠著小心說,孫董,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還不是應對正大重機,而是明晰產權,爭取省國資委的支持,把北柴股份的國有控股權從北重集團劃到省國資委來。這一步要不走通,就算我們拿下希望汽車,入主正大重機,也仍活在北重集團的籠子裡,沒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今天說到省城來,我原以為會順便去省國資委送報告呢。
孫和平這才想起問,哦,國有股權劃轉申請報告你們搞好了?
錢萍說,搞好了。孫董,你看這樣好不好:K省我就不去了,代表你和田總到省國資委去送報告,國資委女主任孫魯生我挺熟悉的。
孫和平覺得不行,想都沒想就一口否決了。現在還沒到送這份報告的時候。在沒完成全盤布局之前,他不能撕破臉皮和楊柳交火。日後的分手是必然的,但他希望最大限度迴避可能引發的衝擊波。卻也沒和錢萍多解釋,只提醒道,錢萍,你別忘了一個事實啊,迄今為止北重集團還是咱最大的常年客戶,每年吃進我們六萬台發動機啊。
田野是總經理,對此心中有數,孫董說得對,六萬台發動機不是小數目,如果我們不能找到替代客戶,獨立之日也許就是死亡之時。
孫和平沒再說什麼,可腦子仍在飛快地轉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搞定正大重機。搞定它不僅能使北柴股份獲得重型卡車和大型輪式機械的整裝能力,還可以讓正大重機成為北重集團的替代客戶,起碼每年能吃進北柴股份四萬台發動機。隨著以後的產能擴張,完全有可能全面替代北重集團。這是最壞的設想。往好的方向設想呢,北重集團尋找新發動機生產商也有個過程,過渡期的訂單也許還能拿到一些。
這時,田野的手機響了,是打前站的小仲從K省打來的。小仲在電話里不知和田野說了些啥,田野臉色先是變得難看起來,其後衝著手機直叫,小仲,你這公關部長還能幹麼?不能幹辭職!去了三天了,倒落了這麼個結果!你告訴正大的人,就說我們已經上飛機了。
孫和平急於知道情況,拍拍田野的肩頭,田總,給我,給我,我來說。田野又吼了句,你向孫董直接匯報吧!這才把手機遞給他。
孫和平口吻很平靜,小仲,說吧,他們任總不願見我們是不是?
小仲嗓音嘶啞說,是,人家明說了,讓我們別打他們的主意。您看這咋辦?你們三位領導是不是先別來了?這種氣氛真沒法談事啊!
孫和平說,沒法談也得談啊!你馬上行動,弄清一件事:看看這位任總家住哪裡?我們下午下了飛機,晚上就直接到他家門口去堵。
小仲請示道,那孫董,要不要準備點禮物啊,比如茅台啥的?
孫和平說,不必了,這位任總不是幾箱茅台酒就能打發的。
小仲毫無信心,賠著小心再次建議說,孫董,您和田總是不是別這麼急呢?我……我擔心任總不讓你們進門,畢竟來日方長嘛……
孫和平這才火了,斥責道,什麼來日方長?我只關心今天,從不幻想明天!我怎麼說你就給我怎麼辦!結束通話,把手機還給田野後,孫和平馬上問身邊的錢萍,小錢,那位任總的有關材料帶來了麼?
錢萍搖了搖頭,語聲有些怯,任總的材料我不早就給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