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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邦說,哦,平州林子裡的鳥啊,從困難企業平柴廠起家的嘛!
王汝成說,我在漢江時,咋就沒一點印象呢?也沒聽你說起過。
趙安邦說,那時孫和平還潛龍在淵,沒浮出水面呢!別說你,我也沒注意到他。他是前些年我們搞幾大集團時冒出來的,是個能人!
王汝成譏諷說,確實是個大能人啊,這個孫和平,兩年前對正大重機的一次併購,啊,就讓我們K省的國有資產流失了一百多億哩!
趙安邦大吃一驚,汝成,你開啥玩笑?一百多億是啥概念?整個正大重機全部資產加在一起怕也沒一百多億吧?你這帳是哪兒來的?
王汝成振振有詞,我們國資委報上來的啊!正大重機不是被吸收進北柴集團整體上市了麼?我們的股權折算成目前的市值就是一百多億嘛!而孫和平當年只向我們國資委支付了七億五千萬轉讓款……
趙安邦明白了,打斷王汝成的話頭道,汝成,這我可得給你較較真了。帳有這麼算的嗎?舉個例子說吧,如果你們當年賣給孫和平一筐雞蛋,孫和平把它發展成了一個養雞場,把養雞場的股票拿去上市了,你能據此得出結論,說給你造成了多少國有資產流失嗎?荒唐!
王汝成說,安邦省長,你認為荒唐,我們國資委主任認為並不荒唐,他在報告中鄭重提出,當年轉讓合同應宣布無效,還不怕打官司。
趙安邦不悅道,你還挺為這位國資委主任得意是不是?那我告訴你:真這麼幹了,會後患無窮。孫和平和北柴真落得這麼個下場,日後誰還敢和你們打交道?誰還敢到你欠發達的K省投資?汝成,今天我不是和你擺老資格,是善意提醒,請你好好想一想當年我們在寧川是咋起步的?如果我們像你今天對付孫和平一樣對付投資者,還會有今天這個大好的寧川嗎?現在一個寧川的GDP就頂你一個K省了。
王汝成連連道,是,是,不過,安邦省長,你也別這麼激動……
趙安邦說,我激動啥?孫和平又不是我兒子,北柴集團也不是漢江的國企,我是怕K省和北柴兩敗俱傷啊!我問你:如果孫和平取消正大重機的銷售權,搞集團統一銷售,你稅源損失會有多大?再如果孫和平把廠子遷出K省,這一萬多人的就業問題又如何解決啊?
王汝成這才討饒道,安邦省長,這些問題我都想到了,我剛才向你通報的是國資委的意見,不是我和省委的決定。如果我的認識也和國資委主任一樣,也太沒水平了吧?中央也沒必要把我擺在K省了。
趙安邦哭笑不得,汝成,你就詐我吧,啊?詐成了,你就是省委決定;詐不成,就是國資委的意見。你老弟這幾年本事見長啊!我原還說要帶漢江黨政代表團到K省訪問呢,現在看看,還是算了吧!
王汝成叫了起來,哎,別,別呀!老領導,我還等著你來指導工作呢!還有漢江省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我省轉移的事,關於這件事……
趙安邦毫不客氣,汝成,咱得一件件事談了。還是先說貴省國有資產流失問題。正大重機的國有資產在轉讓時會不會流失?肯定會流失,就是不流失到孫和平和北柴集團,也會流失到其它地方去。流失了多少,就追回多少,我不反對。如果這其中涉及到行賄受賄,就從反腐角度去突破嘛,孫和平若行了賄,你們依法處理,但不能耍賴。
王汝成道,哎呀,安邦省長,你咋還這麼較真?明說吧,國資委的意見我不會採納。對這事,我的原則很清楚:一是實事求是,充分考慮當時的市場因素,低調處理;二是懲罰那些國資看門狗,人家來買東西,出個低價很正常,你低價賣了就不正常,玩忽職守嘛。有受賄情節的,更得從重處理。哦,對了,正大重機任延安已被“雙規”起來了。
趙安邦說,這位任延安我知道一些。便把當年孫和平在任延安家門口程門立雪的事說了說。說罷問,任延安會接受孫和平的賄賂嗎?
王汝成道,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還真沒有這種事,就是《人民證券》文章上說的,體制性賄賂,而這種賄賂又很難定行賄受賄罪。
趙安邦說,這種體制性問題,恐怕還得在以後的體制改革中逐步解決。又問,照這麼說,孫和平和北柴集團也就不存在行賄情節了?
王汝成道,哎,安邦省長,你們孫和平和北柴沒這麼幹淨。他們在受讓正大重機股權的同時,給腐敗分子湯家和的兒子簽了份廣告合同,涉嫌單位行賄。我們紀委的同志請孫和平還有一位姓田的總經理配合調查,他們也都承認了。說是湯家和索賄,不給不行。這估計也是事實,湯家和的貪婪無恥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索賄受賄近兩億,搞的女人不下一個連。孫和平說,湯家和臨逃前還想再敲北柴集團一把。
趙安邦心裡有數了,這在意料之中。也正因為如此,這幾天他才一直迴避,不願見孫和平。便問,對孫和平這事,你們準備咋處理呢?
王汝成說,還沒考慮到這一步呢!湯家和腐敗案涉及面大,類似孫和平和北柴集團這種單位行賄的不下二十家,其中還有央企。你說我們怎麼辦?一個個較真,這些企業不全得罪完了?孫和平又是你手下的愛將,我們就更不會動了,安邦省長,你找他一下,提個醒吧!
趙安邦道,我不是提醒,是要狠狠敲打!汝成,你是不知道這個同志很牛啊,漢江幹部我管不了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便把當年孫和平如何挾市場以令權力的事說了說。汝成,你說我能輕饒了他嗎?
王汝成樂了,哎呀,那好,那好,那你就好好收拾他吧!孫和平是你們的幹部嘛,該規你們規,該抓你們抓,反正沒我們K省啥事!
趙安邦也笑了起來,汝成,你想得倒美,孫和平和北柴在你地盤上闖的禍,你倒推個一乾二淨。哎,你老弟這一手是跟誰學的啊?
王汝成哈哈大笑,笑罷,認真道,安邦省長,我看就算了吧!為這件事毀了一個能幹而成功的企業家,我也於心不忍!尤其你說的程門立雪的事,挺讓我感動的。咱們的國企老總要是都有孫和平這種玩命勁頭,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不過,有個話你得給我帶到啊:讓孫和平和北柴集團出點血,把那批上訪員工安撫好了,別再給我添亂!
嗣後,王汝成又說起了漢江省勞動力密集型企業向K省規模轉移,以及雙方黨政代表團近期互訪的事,說了好一會兒,一直說到快下班。結束了通話,收拾公文包下班回家時,趙安邦差不多把孫和平忘了。直到車進共和道,遠遠看到孫和平哨兵似的守在門前,才又驟然想起這不安分的猴頭。好嘛,這猴頭又跑到他門口來程門立雪了。
車在共和道八號門前一停,孫和平忙過來開門,趙……趙省長!
趙安邦從車裡出來,譏諷問,孫猴子,誰派你到我家門口站崗的?
孫和平抹著頭上臉上的汗,帶著副哭腔說,趙……趙省長,我……我一定要向您做……做個匯報!可總……總也約不上您啊,只好……
趙安邦心裡愉快著,臉卻繃得火石似的,所以,你只好到我家門口堵我了,是不是?可這又有啥用啊?你的事犯在K省,找你和田野去談話喝茶的是K省紀委啊,你得到K省紀委書記家門口站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