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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指出的是,我說的人民不是你們口中的響亮名詞,而是七千萬中小投資者。按一家三口計算,這批人民不下兩億之眾。我說的人民資產和你們所說的國有資產也不是一回事,我是指兩億人民已經流失了的資產,和在股改中繼續流失著的資產。簡傑克之類的海歸經濟專家對股改中國有資產的流失憂心如焚,而統計證明,國有資產在別處流失了,恰恰在中國股市和這次股改中實現了增值,真是可喜可賀!國有資產實現了進一步增值,那麼七千萬中小投資者呢?兩億中小投資者的家庭呢?誰該對人民資產的流失負責呢?是你們,是他們,還是我們?涉及兩億人民的事決不是小事。問題相當嚴重……

    是的,問題相當嚴重。於文發的慚愧由此深刻起來,他和《人民證券》在這種嚴重關頭竟為區區三十五萬就出賣了三天的頭版,不明底細的人還以為他和《人民證券》改變立場了呢。就是從經濟角度來看,似乎也是失大於得嘛,倘若處理不好,引起發行滑坡就壞事了。

    這麼想著,又不安地看了下去,覺得螞蟻罵的人中也有他。

    ——我的思索和發現是:中國股市是你們參預製造出的一個制度性掠奪的怪胎。“制度性掠奪”學說不是我的發明,美國經濟學家施萊弗在《掠奪之門》中有精采論述,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克洛夫也發表過令人警醒的真知灼見。在中國股市,通過政府管制進入市場者都賺了大錢,利益是通過權力進行分配的。沒有權力或者與權力無關的群體不可能獲得正當的市場利益。正是這種權力掠奪式的財富分配方式,使得廣大中小投資者利益嚴重受損,股市長期低迷。事實是不是這樣呢?中國股市是為國企解困設立的,是靠權力分配上市指標的,一直承擔著為國企融資的重任。這種制度安排從始到終就是場掠奪的遊戲。在這種遊戲中,和你們權力有關係的國有控股公司成了天然掠奪者,中小投資者成了被掠奪者,於是人民的資產開始流失……

    於文發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螞蟻眼光可真夠毒的啊,提出了制度性掠奪之說。這是一個很深刻的事實,但他和《人民證券》敢這麼宣傳啊?當真想關門整頓了?你說啥也別說制度啊。現在誰的資產不在流失?你好好談流失就是,在人民資產流失上說啥都成。有些網友留言說得就挺絕:正規賭場的輸贏概率還50%呢,他們參預中國股市投資卻是百分之百的輸,輸得差不多隻剩下褲衩了……

    ——現在我才知道,我們是多麼天真,竟一次次相信了這個市場所謂的投資價值!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受騙。在這個掠奪性市場上,與你們權力有關係的利益集團是主子,我們是奴隸;與你們權力有關係的利益集團是狼,我們是羊;與你們權力有關係的利益集團是絞肉機,我們是肉;我們對這個血淚市場毫無信心!因此,你們應該承擔起人民的重託,對制度性掠奪進行制度性補償。在制度性補償沒完成,市場還不是市場的時候,先不要說什麼和國際接軌了,這個軌目前接不了!我們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洋經驗解決不了我們的特殊問題!在此,請允許我把美國證監會的一句名言敬贈給你們:“保護中小投者,就是保護華爾街”。對你們來說,保護中小投資者,就是保護中國股市。我不能設想一個人民信心喪失殆盡的市場會是有希望的市場!同志們,醒醒吧,你們已經昏睡得太久了,人民真的很生氣了……

    整篇文章看完,於文發做出了判斷:這篇文章還是要發,不發不足以平衡在北方重工那邊失去的良知和尊嚴。可出于謹慎的考慮,得請螞蟻改一改再發。制度這詞太敏感了,加上掠奪,會授人以柄的。

    於文發便給螞蟻回了個郵件,在肯定文章的同時,婉言建議螞蟻改稿,把涉及制度性掠奪的言詞都改掉,換個說法。要螞蟻快改,說是急用。因為連著三天的頭版賣給了北方重工,沒敢提上頭版頭條。

    郵件發出去後,於文發整個下午都在等螞蟻的回音,可郵箱裡一直沒有螞蟻的新郵件。到快下班時,螞蟻卻來了個電話。於文發一看來電顯示,是北京的電話號碼!嘿,這隻大螞蟻竟然來自北京啊!

    正想著螞蟻身居首都,會不會有啥背景?螞蟻卻在電話里道出了底細,說是昨天從漢江趕到北京開一個文學研討會,文章是在機場寫的,因為上網不太方便,所以回復遲了,希望於文發能理解。於文發一問才知道,卻原來螞蟻並不屬於北京,而是漢江省城的一位作家。

    至於改稿,螞蟻覺得不好改。在電話里說,他既不是耍大牌,也不是故意為難《人民證券》並肩戰鬥的盟友,是因為文章主要談的就是制度性掠奪,把制度和掠奪都拿掉,整篇文章的意思很難說清楚。

    最後,螞蟻說,於總,你認為不妥就別發了,我掛到網上去。

    於文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樣,讓我再想一想吧!你給我留下北京的固定電話,或者你的手機,我有了新想法馬上和你聯繫!

    螞蟻留下了手機,號碼是省城的,這是條逼他現身的新線索。

    下班回到家,吃了飯,正審視螞蟻的文章,王藝全又來了個“匯報”電話,說是北方重工和王小飛真夠意思啊,先付了稿費不說,還熱情款待哩,中午一頓晚上一頓全上了茅台,眼下正喝著呢。於文發嘴上沒說,心道,你他媽就丟人吧,幾瓶茅台就把你們幾個打倒了。

    王藝全又說,於總,更夠意思的是,王董事長說,三十五萬廣告費明天就給咱打過來了!哦,於總,你等一下,王董要和你說話哩!

    王小飛的聲音響了起來,於總,感謝你和《人民證券》對我們大股東北重集團,和我們北方重工股改工作的大力支持啊!這只是一個開始,我和王社長一致認為,我們雙方應該建立一種戰略合作關係!

    《人民證券》若是和這種資本利益集團建立戰略合作關係,那些中小股東,弱勢的螞蟻們還活不活了?嘴上卻不好這麼說,對戰略合作不予呼應,只就事論事道,王董,也感謝你們對《人民證券》的大力支持啊!選擇《人民證券》做廣告,你們很有眼光嘛!本報市場占有率很高,讀者主要是中小股東,對你們和中小股東溝通很有利啊!

    王小飛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赤裸裸地說,於總,你老兄別唱高調嘛!啥中小股東?中小股東算老幾?沒你於總和《人民證券》,他們能掀起多大的浪啊?我不也是中小股東麼?我也發牢騷,可誰理我?

    於文發故意激道,《人民證券》理你!王董,你可以把你和北方重工高管當年接受高價增發的事寫出來,提出合理的對價要求嘛!你要真夠膽,不怕大股東擼你的董事長,還可以委託我們來投反對票!

    王小飛怕了,你饒了我吧,我認你狠!三十五萬也堵不住你嘴!

    於文發立即反擊,如果是為了堵我的嘴,這廣告我們就不做了!

    王小飛忙道,哎,別,別呀,於總,我這不是喝著酒和你瞎扯幾句嘛!於總,我還是那句話,從此以後我們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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