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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軍笑了笑,不會的,真要這樣,我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又說,前幾天我研究了一下我們集團和北柴集團的薪酬待遇,真嚇了我一跳!同樣是上市公司,雙方高管和員工的薪酬差別咋這麼大呢?長期下去,誰還願在北重呆著?我們的優秀人才還不都跑到北柴去了?
楊柳不由得激動起來,誰說不是呢?北柴表面上是國有控股,實際上是孫和平的高管層控股,國際化程度高,能按國際慣例來。我們的北方重工和寧川路機都是國有絕對控股,只能執行國家政策條文。
裴小軍語氣堅定地說,楊主席,我看這種狀況必須改變了……
楊柳直擺手,我們改變不了。我兼著北方重工董事長,名義上年薪八百多萬,知道我實際年薪是多少麼?也就百十萬。都不如孫和平手下二級公司的中層幹部!嘿,不說了,不說了,咱為國家作貢獻吧!
裴小軍緩緩搖著頭,楊主席,你我可以作貢獻,其他同志呢?我們處在一個全球大流通的激烈競爭的市場條件下,對手們全是飛機大炮,我們不能小米加步槍啊!這事你別管了,我找安邦省長要政策。
楊柳心裡不由得一動,他辦不了的事,沒準兒這位裴總還就能辦下來呢。趙安邦和裴一弘是啥關係?兩人搭檔八年,裴一弘調北京時,極力向中央推薦趙安邦繼任,若不是碰巧出了亞鋼聯事件,觸動了中央宏觀調控的高壓線,何新釗根本過不來,趙安邦也許早就是省委書記了。於是便說,裴總,那太感謝你了,弄成了,整個集團為你慶功!
裴小軍笑道,楊主席,既然你批准了,我就去努力爭取吧,不行就到共和道八號安邦省長家裡去耍賴皮!又說,我新來乍到,想先到下面各單位跑一跑,搞些調研。您看,能否讓王小飛同志陪我下去?
楊柳有些奇怪,也有些敏感,哎,你和王小飛過去就熟悉啊?
裴小軍笑了笑,開會時見過幾次,不是太熟,我是想通過他了解些北方重工和產品營銷情況,最近半年我們的營銷好像缺點後勁吧?
楊柳說,裴總,你還真是有心人啊!不錯,也就是這半年,北柴擠占了我們不少傳統市場份額,我上個月還在總結會上批評過小飛。
這日,楊柳以交接為名和裴小軍初步接觸後,得出的結論比較樂觀。他沒想到裴小軍會這麼成熟熱情,又謙遜低調。在這位年輕人身上,他沒看到權貴子弟的傲慢,倒發現了些實用價值。孫和平的北柴裴小軍能出面對付,趙安邦那裡,裴小軍能去耍賴。楊柳想,如果日後真碰到啥大麻煩,裴小軍沒準兒還會跑到北京家裡找裴一弘耍賴呢。
然而,王小飛的事有些蹊蹺。裴小軍咋點名讓王小飛陪著下基層?這位年輕新總裁對王小飛了解多少?知道不知道王小飛正和他鬧情緒?這半年傳統市場份額的下降,王小飛責任不小,裴小軍是出於集團大局考慮,要做王小飛的思想工作呢,還是趁機拉幫結派啊?
晚上回到家,周到來了個電話,說那十套房子的事,希望房價能比成本再低點兒。楊柳爽快同意了,說,行,咱就算尾房處理吧。讓周到派人找言主任去辦。覺得周到這麼多年對集團貢獻不小,又主動提出,也以成本價給周到一套二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讓周到最後享受一次集團高管待遇。周到挺感動,連聲道謝,說這種好事他想都沒想過。
隨後,說起了裴小軍上任的情況,楊柳似乎很隨意地提到裴小軍點名讓王小飛陪著下基層調研。周到一聽就敏感,抱怨說,楊柳,不是我說你,王小飛對你有意見你不是不知道,看看,新總裁絕吧?一上任就拉攏王小飛了吧!楊柳說,你也別這麼想,裴小軍能把寧川路機董事長讓給王小飛啊?他正要找趙省長爭取上市公司高管的薪酬待遇呢。周到說,這就對了嘛,好處他得了,惡人你做,官油子啊。
楊柳想想也是,覺得裴小軍在來北重集團之前肯定做了不少外部調查,孫和平就可能給他提供大量的信息。裴小軍點名讓王小飛陪他下去,既有拉幫結派意向,也是怕王小飛見他摘了桃子而遷怒於他。
結束和周到的通話,正鬱悶著胡思亂想呢,作家馬義的電話過來了,開口就問,哎,楊董,我給你寄了個市內快件,你收到了嗎?
楊柳有些奇怪,啥快件?今天我一直在集團,沒聽辦公室說呀!
馬義說,我是寄給你家的,你問問家裡人吧,看完咱們再聯繫!又說,寄你的是份複印件,原件在我這裡,這回北柴集團有大麻煩了。
楊柳一聽北柴集團有大麻煩,馬上來了精神,忙問小保姆:有份快件在哪裡?小保姆說,就在你樓上書房桌上。楊柳立即上樓,到了自己的大書房,果然,一眼看到了桌上馬義寄來的那份快件。打開一看,嘿,是北柴集團下屬子公司正大重機一群下崗工人的告狀材料。
材料看罷,馬義的電話又過來了,楊董,這材料有點兒意思吧?
楊柳說,意思不大,馬主席,我初步判斷是:這些下崗工人因為沒有獲得持股利益才鬧事的,估計不會鬧出啥結果,更不會影響到北柴的經營和股票的市場表現。而材料里說,任延安有受賄嫌疑,所以才造成了六億國有資產的流失,我也存疑。根據材料看,K省的國有資產是有可能大量流失,但孫和平不會行賄,任延安也不會受賄。
馬義笑道,完全正確,我們英雄所見略同。正大重機進入北柴集團,任延安做了集團副董事長兼正大重機公司總經理,一舉由窮困不堪的國企老總變成了身家過億的上市公司高管,他犯不著為此受賄!
楊柳便問,馬主席,那你還興奮啥呀?任延安是我們北重的老對手,對此人我們精心分析研究過,他的清廉是一般國企老總不能比的。
馬義大笑,錯了,楊董!如果這六億國有資產的流失是事實,那麼,賄賂就確鑿無疑地發生了!這是一種現在還沒人發現、沒人提起的巨大賄賂,是法律上的一個漏洞,我將它稱之為體制型賄賂!其實質是,以股份制體制賄賂國有企業體制,你想啊,當任延安看到股份制體制給他的巨大利益時,還能堅守一個國企守門人的道義職守嗎?
楊柳大為吃驚,脫口道,天哪,馬主席,你點破了一個多大的秘密啊!許多國有資產就是這麼流失的嘛!孫和平在收購正大重機時肯定會以這種體制性賄賂收買任延安,大幅壓低國有資產的價格……
馬義道,所以,我把正寫著的小說又放下了,準備向簡傑克先生學習一下,也站出來保衛一次國有資產。孫和平不是橫嗎?當年股改時一股不送,大肆侵犯中小流通股東利益,現在我才知道,他也在侵犯國家利益!我準備給《人民證券》寫文章,談北柴的體制性賄賂。
楊柳贊道,好,好啊,馬主席,孫和平和北柴對正大重機前領導成員的隱型賄賂是個典型麻雀,值得好好解剖一下,但要慎重……
馬義說,我會慎重,免得將來吃官司。現在當務之急是搞到北柴收購正大重機的合同,請權威機構評估一下,國有資產是否流失了?
楊柳以為馬義想通過他搞這份合同,便說,這我怕幫不了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