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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再次受到了煎熬覺著出賣方阿根是說不過去的,方阿根敢這麼千,說明了方阿根有骨氣,會有骨氣,庶務自然也耍有骨氣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
競認定是方阿根乾的了,打量方阿根的目光帶上了些許敬佩的意思,死咬住方阿根不放的主張也自我取消了。
下午開始過堂,第一個被提走的是方阿根,走出拘押室大門時,方阿根氣昂昂的,回來時方阿根已遍體鱗傷,幾下成一堆爛肉。
把爛肉往鐵門裡一扔,兩個憲兵把他提走了。穿過空蕩蕩的院子,來到一座洋灰房底層,兩邊扭他手臂的憲兵手一松,他軟軟地跌坐在地上。
審訊他的憲兵頭目會講中國話。先問了他的年齡、職業,和方阿根的關係,而後便直截了當地道:
"說說歐羅巴飯店的事情吧!布是很重的,一人掛上去很困難,還要有個守門望風,肯定不是你一個人幹的,那些人是誰?都說出來"
天爺,這憲兵頭目竟認定是他,真是豈有此理"太......太君,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說!"
"我......我不曉得!直......真不曉得"
憲兵頭目不再多問,手一揮,命令兩個打手把他的雙腳綁起來,倒吊在半空中,說是給他五分鐘時間,讓他清醒、清醒。真是清醒了--沒到五分鐘便清醒了。頭腦一清醒,骨氣自然像煙霧一般消散開去,極痛苦地供出了會長方阿根,並把方阿根可能與國民黨地下黨部有聯繫的估計一併獻給太君作參考
太君卻不饒他,揪著他的頭髮拼命往下拉,陰沉沉地問:"方阿根和誰一起乾的?"
"這......這要闖方阿根!""你乾沒千?"
"沒......沒......真投干!""誰能證明?"
...東亞反共同盟會'和《新秩序》的同事都......都能證明!""案發時,方阿根在不在會所?"
"在......在的!"
"那麼十他怎麼可能幹?"
"必......必定是串通其他什麼人幹的!""究竟是什麼人?"
"太......太君,您老人家饒了我吧,我真不知道哇"
皮鞭落下來,像一條條蛇,纏繞著他的軀體狂飛亂舞,痛得他失聲尖叫起來......
"說,方阿根常和什麼人來往?"他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我...我說過了方會長是......是盂老夫子的門徒。孟、盂......孟老夫子和雷老太爺......"
"他們會不會和方阿根一起干?"
"我......我真是不曉得了,可......可能的,這......這要太君派人去......去查的!"
腦袋是倒懸著的,且懸得很低,只能看到太君灰黃的褲檔,看不到太君的臉,搞不清太君是不是相信了,又極困難地討好說:
"太君若是放丁我,我......我也會幫太君去查!我......我擁護新政府,決不敢反對皇軍啊I"
太君太概是相信了,把他放下來,重新押回拘押所。他一回來,方阿根便爬到面前問:
"怎......怎麼樣?"他脫口道:
"我......我沒說你!"方阿根點點頭:
"這......這就好!打得再狠都......都不能亂說!他們是搞鍺了,社會局金......金局疑、警察局袁局長會......會和他們交涉的!"
他悄悄問方阿根:
"方會長您......您老真不知是方阿根立時瞪起眼睛怒視著他:"混帳東西!你......你也懷疑我是誰幹的麼?"
我......我方阿根在本市率先發......發起和平反共,擁護傅......傅市長,怎麼會幹......幹這種壞事"
完了,從方阿根嘴裡掏不出一點東西,看來下一次過堂又要遭罪了。
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方阿根煩了。
"哭什麼哭?這種被......被人冤枉的事是常......常有的!皇......皇軍這......這麼待咱不......不對,可......町要捉拿滋事奸匪並......並不錯要不,咱們還摘......搞什麼和平運動畦!"方阿根真是狡猾罕極,被打成這個樣子,還掩飾著自己的真面目。
說來也真怪不知是方阿根掩飾有方,還是真弄錯了,方阿根的話第二天中午使應驗了,維新政府社會局和警察局竟搬動丁西村機關長親自出面,把他和力阿根救了出來。社會局局長金崑崙帶車到拘押所來接電日,日奉憲兵大隊長山口還正正經經地就這次不幸的"誤會"向他們道了歉。
這麼說來方阿根真是冤枉的了?坐社會局的車出了拘押所大門就想,壞了!只怕以後無法再做《新秩序》的庶務了,他被吊在半空中吐露的供詞只要被方阿根知道,必將大禍臨頭!更沒料到,當晚見到在蘇府做傭人的母親,母親竟交給他一封弟弟揚祖根留下的信:
"哥哥,我走了,我受不了這鐵蹄刺刀下的奴隸生活。不要問我何時回來,S市光復之日,才足我回歸之時。也不要問我在哪裡,我可能會在國軍行進的行列中,也可能在共產黨打鬼子的游擊隊裡。歐羅巴懸幅一舉,已使我不能身容於這座鐵蹄下的陷城,此舉若足累及你並母親,是家庭的大不幸,然國亡何談家存?
"如你見信後還未身蹈囹固,也望速到武漢或鄉下去,為國家民族效力,蘇萍,、姐會鼎力相助的,弟祖根夜。"他一下子呆了,這才想起和弟弟湯袒根的一次閒談。那是歐羅巴懸幅事件前一天夜晚,他和湯祖根都到蘇府看望母親,無意中說起自己和方阿根的關係,吹噓方阿根如何信得過自己,連軋姘頭都叫他幫忙。不曾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弟弟湯祖根竟抓住時機鬧出了這麼一番嚇人的動靜!他競沒想到!竟然在被吊在半竄中時都沒想到!如果那時想到。他會像供方阿根一樣,把自己親兄弟供出來的而供出自己的親兄弟,他自己也逃小脫十系,自己就判自己的死刑
他放聲狂笑起來,笑得渾身直抖,眼淚、鼻涕、口水一齊出來了:
"天命,這......這都是他媽的天命啊"
第二十四章
黃增翔不愧是軍統局的少將區長,確有過人的狡詐之處,司備特斯路一百一十三號區本部被出賣之後,連續半個月,S市租界內外各個角落不見黃增翔蹤影,以至於連曹復黎都懷疑這位少將區長去香港或武漢,對黃增翔主動上鉤不抱多大希望了。不曾想,黃增翔偏在這當兒冒了出來。在靠近大戲院警察所的一條小弄堂里成功地劫持王學誠,而且幾乎是當著曹復黎的面劫持的。
那夜曹復黎帶著行動組兩個靠得住的隨從,在大戲院警察所里和王學誠一起喝酒,邊喝邊談論整訓後的工作計劃,都喝得不少,也都說得不少。王學誠在這期間出去上廁所。跌跌撞撞地在小弄堂走,不知怎麼就撞到一個黑影身上,黑影邊上還有黑影,兩個黑影極敏捷地把王學誠撲倒在地上,用麻袋套走了。
對王學誠來說,這一切很突然,他沒料到會碰上這種事,更沒想到主持這事的是區長黃增翔。出於本能他當時是反抗了的,似乎還叫了聲什麼,可惜沒人聽見。
被一個傢伙扛著,走了約摸幾十米便是弄堂口了王學誠知道。一輛車在弄堂口停著,車沒熄火,王學誠被塞進車裡後,車馬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