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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了門口，守在門前的侍者畢恭畢敬地拉開門說了聲"好走"，爾後。垂首立在一旁，她和湯祖根平平安安地出來丁。

　　  後來怎麼穿過馬路，又怎麼走進新世界公司大門，她都恍恍惚惚。只知道兩條腿在機械地邁動著，身邊、面前不斷地閃過一一些車輛、人影，耳畔先是有汽車喇叭聲，黃包車的響鈴聲，繼而又是鬧哄哄毫無意義的人語聲。是S市中國街區最熱鬧繁華的地段，這一點她是清楚的!她已置身在這熱鬧繁華之中，也是清楚的，但那恐懼帶來的麻木遲鈍卻沒消失，直到站在國貨櫃檯前，湯祖根輕輕碰了她下，她才回過神來。

　　  天哪 樁必將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競做成了!竟靠她這個弱女子和一個傭人的兒子做成了!幾分鐘，也許是幾秒鐘之後香頭燒到炮仗的引信上，會帶來三聲爆響，炸斷綑紮布匹的繩子，那匹讓鬼子、漢奸目瞪口呆的標語布就會驟然垂落下來。自己了不起，湯祖根更了不起!

　　  為了表示一下自己對湯祖根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她覺著有必要在這裡，在這個值得永遠記住的日子裡給湯祖根買件禮物。

　　  沒和湯祖根商量便買下了一個挺貴的銀煙盒，煙盒正面鑄著...艘風帆高張的船背面是古樸的花紋。她覺得挺有意義。湯祖根很奇怪：  

　　  "買煙盒幹啥?""送你呀!"

　　  "是獎賞?"

　　  她點點頭，舒心地笑。湯祖根嘆口氣：

　　  "只可惜，我不抽菸。"

　　  這倒沒想到。

　　  "那以後就學著抽吧!反正不辜負小姐的心意就是。"她有些尷尬：

　　  "我......我是看著煙盒上的船，船很好看......"

　　  正說到這裡，西日 a已有人叫嚷起來，身邊許多人聽到西門口的口嚷聲，紛紛往西門口跑。沒聽到預想中的炮仗響。炮仗或許沒炸，或許新世界公司距歐羅巴飯店六樓的空間距離太遠，炮仗聲聽不到。

　　  她把湯祖根的手一拉，說了聲："咱們也看看去。"匆忙穿過一排櫃檯，來到了新世界公司西門口。

　　  歐羅巴飯店上的標語已垂落下來了，她親手用排筆刷下的標語，赫然呈現在這座陷城面前呈現在成千上萬個中國市民兩前：

　　  "打倒!日本強盜!打倒維新政府!中華民國萬歲"  

　　  淚水湧出了眼眶，她默默地哭了。為這激動人心的時刻，也為一個正直勇敢的中國人的民族良心。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黑壓壓一片高仰的面孔，那面孔上有驚喜，有感動，也有敬佩。不少人在議論。說了些什麼，不甚真切，聲音斷斷續續的，而且人多嘴雜，鑽到耳里幾乎都成了難以捕捉意義的噪音，只湯祖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湯祖根在逗身邊一個穿長袍的中年人讀歐羅巴飯店上的標語，氣很虔誠：

　　  "先生，那上面寫的什麼?我這眼睛近視，看不見，這打倒、打倒什麼人呀?"

　　  中年人道;

　　  "打倒日本強盜打倒維新政府!"湯祖根支起耳朵：

　　  "什麼?我聽不見，勞駕您老再說一遍："中年人將聲音提高八度，喊口號一般地道："打倒日本強盜!打倒維新政府!中華民國萬歲!"

　　  湯祖根做出很吃驚的樣子：

　　  "喲，這不足國共奸匪的日號嗎?小姐，哎小姐，我們得快走，別碰到麻煩。"

　　  她知道這是湯祖根在提醒她脫身，以免碰到意外遴順從地掏出手絹揉了揉濕潤的眼睛和湯祖根一起往人群外擠擠山了人叢，直穿過新世界公司底樓，來到了北門口。  

　　  在北門口叫了輛剛停下的出租汽車，吩咐汽車夫直開租界瑪麗亞路蘇府。

　　  在車上，湯祖根裉認真地說：

　　  "蘇小姐，為了紀念，我也要送你一件禮物的。"她感動地道：

　　  "你的禮物已送過了，我收著呢!""我送了什麼?"

　　  "一顆沒有陷落的心!"

　　  第二十二章

　　  蘇宏貞教授是突然出現在閣樓上的，事先莊奉賢既未昕到樓梯口向，也沒聽到敲門聲。時間大約是八點左右離就寢還早，奶黃色的房門沒插，虛掩著，蘇宏貞教授輕輕地一推房門就開了，莊奉賢迴轉身便看見了蘇宏貞那憂鬱的面孔。

　　  蘇宏貞一開始沒把真實意網流露出來只說隨便看看，還很關切地詢問了一下莊奉賢的傷勢，囑咐莊奉賢安心養傷，小要太著急，一切都會有辦法的。

　　  據蘇宏貞說，偽維新政府和租界方面他都有相熟的朋友，必要的證明文件是能弄到手的，只要傷養得差不多了，他隨時都可以把他們送出S市，去香港、去重慶都行。又說，維新政府並非鐵板一塊，良知未泯的中國人還是有的，就是偽市長傅予之也只是表面上應付日本，骨於里仍是想為中國民眾做些好事的。  

　　  莊奉賢默默地聽著，沒作聲。

　　  "不過日本人軍事占領的現實我們還是要正視的無意義又無價值的冒險，我們不能提倡，也不能慫恿，明明知道面前是塊石頭，我們何必要拿雞蛋去碰呢?莊旅長、汪副官，你們說是不是?"

　　  莊奉賢實在不明白蘇宏貞這話的意思。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才鬱鬱不樂地同：

　　  "蘇教授，是不是我們在這裡給您和家人帶來了什麼不便?"蘇宏貞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我敢接納你們就敢負責任。即便有麻煩，也不會怪你們。我想講的是，處於這種崮境，我們萬不可自己去冒險。或唆使別人去冒險了!"

　　  汪小江很困惑：

　　  "自從淪陷那夜來到這裡。我們連院門都沒出過，冒險從何談起?"

　　  蘇宏貞嘆了口氣，掏出一張剛剛出版的《新晚報》來，放到桌上：

　　  "莊旅長。飪副官，你們自已看吧!"

　　  莊奉賢拿過報紙，搭眼便在頭版報頭下面看見了維新政府第一百三十號訓令山容是關於開徵各項捐稅的。  

　　  訓令字號很大，且加了邊框。

　　  訓令下力是原有捐稅和新設捐稅一覽表，幾乎占據了報紙頭版的大部版面。

　　  莊奉賢投細看，把報紙一台，問：

　　  "蘇教授，您該不是懷疑我和汪副官挑動市民抗稅抗捐吧?"蘇宏貞一怔：

　　  "你們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莊奉賢搖搖頭：

　　  "不知道真有人抗稅抗捐，也與我們無關!"

　　  "不是抗捐你...你看這裡!喏，這條消息!"

　　  莊奉賢這才注意到，頭版右下角還有條小消息，標題是"奸匪滋事，歐羅垂幅，警局震怒，立時起戒嚴。"消息稱：

　　  奉日中午一時許位於鬧市中心之歐羅巴大飯店樓上突懸下白布一幀，上書'打倒××強盜'，'打倒××政府'等語十圍境者如堵，場面甚為奇特。政府當局事先無所防範，圍觀者也末夏時報警，競使該巨幅懸於歐羅巴樓壁迭半小時之久。後當值警官孫某察覺，向皇軍寬兵大隊和市警局報告，方由憲兵大隊和警局派出幹員，驅散圍觀市民，進入歐羅巴飯店取下垂幅。三時，市警局袁局長下令戒嚴，捉滋事奸匪，現已有十數人涉嫌被枸，有關內幕情節，本報還將陸續披露，讀者諸君可拭目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