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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祖宗原說要親自送來的,後......後來考慮傅市艮為當今政要,貿然登門,怕......怕外界說話,便......便讓在下代表,來......來拜望市長了"
說罷,彎下腰,把大盒箱上的綢帶解了,小心翼翼地抱出個古樸素雅的瓷罐來。
他盯著那瓷罐掃了一眼,馬上認出是個不可多得的珍品,很想上前捧起,看個仔細,卻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地位,不便露出這種猴急的樣子,便不經意地笑笑道:
"代我謝謝你們老祖宗了我原說不要你們老祖宗這麼費心的可他偏在電話里生了氣,我,呃,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真希望這位吳先生趕快告辭,自己好好鑑賞一下這瓷罐與已收藏著的幾隻宋代古瓶有何異同,客氣話說完,不再者語了,只招呼吳先生喝茶。
吳先生端起茶盅象徵性地抿了抿,也坐不住了:
"市長公務繁忙,我......呃,我不敢多打擾,還請市長寫......寫個回執給在下,在下好給老祖宗回話!"
他不知道這是危險的預謀,點頭應承了,迴轉身抄起批點《大道精神論》的毛筆,俯身垂首在一張維新政府便箋上揮毫寫道:
佛人吾兄大鑒:吳先生代表吾兄送贈之古瓷極美,已於夸晚完好奉接,吾兄n意......
就寫到這裡,慘禍臨頭了,那個吳先生不知從哪弄出了一個硬東西狠狠劈到了他頭上,他未來得及叫出聲,便驟然失去了知覺......
第二十九章
對王學誠來說,從古瓷罐里摸出斧子的那一瞬無疑是驚心動魄的。畢竟是第一次殺人又是殺這麼一個名聲顯赫的巨奸,特訓班裡學來的那一套都派不上用場了決定成敗的,不是技巧而足機緣和運氣。那當兒,倘或傅於之偶然轉過身子,倘或配合行動的朱十二貪生怕死,先行逃竄,倘或有人突然闖進來,一切便全完了。按原定計劃,朱十三應留在屋裡,相機策應他的行動。行動地點也不是在樓上書房,而是在樓下小客廳,小客廳距院子前門晟近,便於走脫,傅予之一般會客都是在樓下小客廳的。卻不料,傅予之偏在樓上書房見了他,且又把朱十三支出去了,給他的行動增設了諸多不便。
卻也只能硬下去了,斧子已藏在瓷罐里,他干要暴露,不干也要暴露。打開盒箱時便決定冒險一拼,只要傅予之走近身邊,就接斧子 如來不及。就像黃增翔交待的那樣,搬起瓷罐砸。如此,就是他王學誠走不出這座官邸,也會給傅予之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傅予之清高得很,偏不過來看瓷罐,這才使他緊張的心稍稍平定了些,靈機一動,提出了請傅予之寫回執--他不知道傅予之會不會寫回執,若是傅予之不寫,他也沒辦法。傅於之是可以不寫的,這老頭子完全可以打個電話給雷佛人,告知收到瓷罐的事,這電話只要一打,又要暴露,雷佛人根本不知此事,下午往傅家掛電活的不是雷佛人,而是黃增翔手下的老章,這老章的絕活就是模仿別人的語音口氣。
幸運的是,傅予之轉過身子寫回執了,他在傅予之轉過身後,悄悄往傅予之身邊挪,挪到距傅予之只有一步開外時,猛然舉起斧子,對著傅予之佝僂著的花白腦袋狠狠劈將下去,就像劈開了 只熟透的瓜,根本沒有磕磕碰碰的感覺。
動作是乾脆利索的,傅予之連哼都沒哼,便頹然倒伏在書桌上,鮮血四溢的腦袋歪斜著,嘴角和面部肌肉可怕地抽搐起來。他怕這老頭子還會喊出聲,遂死死捂住他的嘴,又揮起斧子劈了一下--是劈在脖子上的,斧頭落下,傅予之頸錐突起的脖子斷了半截,熱血再度爆湧出來,把書桌、座椅和腳下的地毯都染紅了。
他兩手也沾滿了血,頭腦幾乎是一片空白,悄悄摸起斧子時產生的緊張感和責任感全消失了,過於順利的屠宰,帶來的不是快意,而是無以言喻的惆倀。他近乎麻木地把手上的血在傅予之的長城睡袍上反覆擦拭著又從傅予之歪斜的腦袋卜抽走了那張未寫完的回執......
這時書房的門突然開,朱十三的腦袋探了進來對他說了聲:"一陝走!"他一下警醒了,從懷裡掏出寫有"抗戰必勝,建國必成,共除奸偽,永保華夏"的標語,用斧子壓在傅予之脊背上,轉身離去。出門時,注意到房門是斯匹靈鎖,又將扣鎖的鈕於打開,將門鎖死了。
偏在這當兒,一個女傭上了樓,往書房這邊走來。他急中生智,上前將她攔住了:
"朱十三呢,傅市長要找他!"
"剛剛下樓,我在樓梯後門口見到的......"
"快去找!他把我......我們老太爺送給傅市長的一個......一個古玩偷走了,傅市長正發火哩"
女傭呆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匆匆走了下了樓梯,走到門廳,對著並不存在的主人連連說兒聲:
"甭送了,留步,留步......"
走出官邸院門,馬上看到了門前的墨綠色雪佛萊汽車,車門是虛掩著的,他從容拉開車門坐進車裡,嘆息似地說了句:"完事了,帙走吧!"
車夫把汽車發動起來,箭一般開了出去。擔當掩護任務的老章在疾馳著的車內問:"怎麼沒聽到一點動靜?"
他機械地笑了笑:
"有動靜我還出得來麼?""你肯定傅於之死了?"
"死了,像條死狗!只差沒把腦袋剁下柬"老章還懷疑:
"若......若是這老傢伙活過來,我們可不好向黃區長交待噢!"
他火了,用那隻血腥味尚未散盡的手抓住老章的衣領,惡狠狠地罵道:
"你他媽是來掩護老子的,還是來監視老子的?不相信老子的話,你和黃區長一起到傅家官邸去驗屍"
老章不知是聞到他手上的血腥味7,掰開他的手腕討好道:
"學誠老弟,您的話我還能不信嗎?咱S區的大功臣丁!"
還是被他的怒氣鎮住
從現在開始,您就是
"少廢話!快送我到洋浦港碼頭!""那當然那當然!"
車卻並未直接馳往洋浦港碼頭,而是在一條小弄堂旁的教堂門口停下了,老章要他下車。
他傻眼了馬上意識到,自己中了區長黃增翔的計,沒準會被黃增翔除掉。黃增翔為了向戴先生邀功清賞,極有可能殺人滅口,況且曹復黎的整個行動組都投敵了,他身為行動組成員,被扣頂漢奸帽了幹掉,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甚至還會成為黃增翔除奸的又一功績。
胸腔里的心急跳不已,他強壓著悲憤、恐懼和緊張,儘量甲靜地問:
"是不是要取行李箱和密寫報告?"老章連連點頭敷衍:
"對!對!還要給車換個牌照。這牌照很可能已被傅家官邸的警察注意到了,直接開洋浦港碼頭太危險"
"那好,你快去拿行李和密寫報告,我就在車裡等,現在已快十點了,時間很急,不能多耽擱"
老章一副為難的樣子:
"區長還要最後見你一面,有事情要交待!"
他已做好了隻身對付老章和車夫的準備,料定這二人不是他的對手,在特訓班裡,他的格鬥功夫是出了名的。戴先生看了他的表演,曾當面褒獎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