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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樓上的jì女,一般是藝jì,也有色藝雙絕,兩種服務都提供的。但無論如何,吟詩誦詞、彈琴唱曲,仍是最主要的節目,也是青樓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沒有藝術興趣和藝術修養的客人,一般是不會光顧這裡的,因為那會使他們白花許多“冤枉錢”。

    中檔的jì院叫“酒樓”。這裡提供的服務,主要不是“聲色之美”,而是“口腹之樂”。酒樓的烹調和器皿都極其講究,而且有衣著華麗、年輕貌美的姑娘陪酒。美酒佳肴,鮮湯甜點,弦管笙歌,鶯聲燕語,徹夜不息。當然,樓上也另有密室以供他用。一到晚上,這些酒樓便會“大紅燈籠高高掛”,讓人一看便知那是燈紅酒綠的“紅燈區”。

    低檔的jì院叫“瓦舍”,是政府經營的廉價娼館。至於民營的下等jì院,恐怕連瓦舍都不是,而只是一間破板壁房,叫“寮”;甚或只是一條破船,好聽一點叫“舫”(高級的“花舫”則例外)。明代還有一種叫做“窯子”的地方,是連“jì院”都不夠資格叫的,也許只能叫“娼窩”。一般是貧困小民,找一間破窯,弄幾個丐女,裸臥其中,讓過路人觀看。看好了,挑一個,投錢七文,便可一泄其欲。所以,後來人們也將jì院蔑稱為“窯子”,將jì女蔑稱為“窯姐”,將匆匆行yín稱為“打釘”,起源就在這裡。

    窯子和瓦舍事,我們可以不去管他,因為那比較簡單。青樓和酒樓就不一樣了。人們到那裡去,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性的需求。

    青樓的主要客戶,是比較闊綽的文人士大夫,也有比較儒雅的商人和武夫。他們到那裡去,主要是為了獲得松馳和寧靜,放鬆一下自己的身心,享受美酒佳肴和音樂歌舞,或者舞文弄墨,吟詩作賦。即便在那裡過夜,也是為了在溫香軟玉中得到一種休息,以便把煩人的政務、擾人的功名和誘人的利祿暫時忘卻,體驗一種“寵辱皆忘”的境界。

    事實上,青樓就是為此而設計的。

    首先,青樓的選址就十分講究,既要在市區,方便客人往來,又要不喧鬧,以免影響情緒。一般選在可以鬧中取靜之處。最好是通衢大道之旁一小巷,曲曲彎彎給人“小徑通幽”之感。門前最好有楊柳,取“依人”之義;窗外最好有流水,含“不盡”之情。宅內的建築,也十分考究。廳堂要寬,庭院要美,前後植花卉,左右立怪石,池中泛遊魚,軒內垂簾幕。室內的陳設,更是精緻,須有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望之有如“藝術沙龍”,決非“肉鋪”。進入這樣的所在,首先便讓人心曠神怡,病氣、晦氣、疲勞之氣,都會被掃得乾乾淨淨。

    其次,菜餚、點心、瓜果、餐具、酒盅、茶杯,都要十分精緻而潔淨。高檔的青樓,都有特級名廚主理,服務也極其周到。菜是清淡的,酒是清淳的,茶是清香的,器皿是乾淨的,再由一雙雙纖纖玉手捧了過來,鶯聲燕語,款款待客,全無俗人酒席上的吆三喝六,狂呼亂叫,能不是一種特殊的享受嗎?

    第三,最重要的是,是這裡有色藝雙絕的姑娘。這些姑娘們都受過特殊的訓練,一個個楚楚動人,儀態萬方。儘管作為jì,她們終歸是要“賣身”的,但高級的青樓jì女,也並不輕易獻身;而不少客人到此,也相當地客客氣氣。因為和這些青樓女子見面、交談,聽她們宛轉的歌曲,看她們清新的字畫,性緊張便能得到極大的緩解。況且,修養極高的jì女,其自身的氣質,也常會使人有不敢褻慢之感。比如宋代的徽宗皇帝趙佶第一次去東京名jì李師師家,就是又喝茶,又吃水果,又看風景,又吃夜宵,又香湯沐浴,折騰了老半天,才見到李師師一面。聽了一支曲子後,連手指頭都沒碰一下,就回宮去了,而萬歲爺還感到“意趣閒適”,十分滿意。

    青樓不但是放鬆身心的好去處,而且也是欣賞藝術的好地方。事實上,在沒有劇院、影院、歌廳、舞廳的時代,青樓是一個重要的藝術場所。儘管中國歷來就有國家歌舞團,但那是專供皇上享用的,一般民眾難得一睹風采。正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民間人士要想欣賞比較高雅的歌舞,便只好到說起來並不高雅的地方去。古代的jì院,稍微上一點檔次的,都能提供音樂舞蹈服務。不同之處,也許僅在於中低檔的只有yín詞艷曲,高檔的則有清音雅聲罷了。當然,客人如果高興,也可以“卡拉ok”一番,有人伴奏,有人伴唱,有人伴舞,有人喝彩,這可是家裡面享受不到的樂趣。

    有一個故事是廣為人知的,儘管它並非發生在青樓,但卻與jì女有關。這個故事說,有一天,唐代詩人王昌齡、高適、王之渙三人同行,在天寒微雪中來到旗亭。正巧,有十幾個梨園伶宮和四個藝jì也在這裡會飲。三詩人便相約說,我們悄悄地等著,看她們唱誰的詩多,誰就是大詩人。一會兒,一個藝jì唱道:“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王昌齡大喜,引手畫壁說:“一絕句!”一會兒,又一個藝jì唱道:“開篋淚沾臆,見君日前書。夜台何寂寞,猶是子云居。”高適大喜,也引手畫壁說:“一絕句!”一會兒,第三個藝jì唱道:“奉帚平明金殿開,強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王昌齡更喜,又引手畫壁說:“二絕句!”。王之煥卻指著其中色藝最佳的一個說,一會兒她要不唱我的詩,我這一輩子都不和你們爭了。過了一會兒,最漂亮的那個藝jì果然開口唱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煥聽罷大笑,對高適、王昌齡說,哥們,怎麼樣?我說得不假吧!

    這個故事充分說明了,在沒有報紙、刊物、廣播、電視等傳媒的時代,jì女就是新文學作品最重要的傳播者之一。文人詩作一經名jì首唱,諸jì傳唱,便立即家喻戶曉,名滿天下。前面說過的“評花榜”,是文人給jì女打分;而這裡說的“旗亭畫壁”一事,豈非jì女給詩人評職稱?

    詩詞歌賦靠jì女傳播,音樂舞蹈靠jì女表演,中國文學藝術的發展有著jì女的貢獻,中國文學藝術的繁榮有著青樓的功勞。精湛的藝術和精緻的建築、精美的食品一樣,也是吸引人們來到青樓的原因之一。

    青樓還是重要的社交場所。

    中國人的社交叫“應酬”。應酬這個詞是由“酬酢”演變而來。“酬”是主人敬酒,是不夠的,還要有陪酒女郎。醇酒美人,缺一不可,而青樓則恰好兼而有之。青樓女子,訓練有素,既溫柔多情,又口齒伶俐,彈得琴,唱得曲,說得笑話,還能打情罵俏。雅俗共賞,葷素雜糅,效果極佳。所以,古人的社交活動,不少都安排在青樓,而對青樓女子口才的要求,有時還超過姿色。

    有兩個例子很能說明jì女的口才。

    大約是明宣德年間,三楊(楊榮、楊士奇、楊溥)當國,同任內閣大臣,人稱“三閣老”。有一次,三閣老有“應酬”,由一位名叫齊雅秀的jì女陪酒。齊雅秀為了惹人發笑,故意遲到。三閣老問她幹什麼去了,她說在家裡看書;又問她看什麼書,她說是看《烈女傳》。jì女看《烈女傳》,自然荒唐之極,於是三閣老大笑說“母狗無禮”。誰知齊雅秀答道:“我是母狗,各位是公猴”。此言一出,聞者無不拍手叫好,拍案稱絕。原來,“公猴”諧音“公侯”。三閣老位極人臣,權傾朝野,當然是“公侯”。但“公侯”與“母狗”相對應,又怎麼聽怎麼是“公猴”。齊雅秀既戲弄了宰相,又不怕追究,當然極富巧智。如果往深里一想,則不難想到,滿朝“公侯”,不過只是“公猴”;“冠冕堂皇”,不過只是“沐猴而冠”,那就真是鞭辟入裡,妙不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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