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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男人卻很難理解和接受。

    原始時代的男子,大約都是精力充沛和性慾旺盛的。他們還處在野蠻時代,告別動物狀態還不太長,身上還保留著不少野性和蠻勁,不像後來文明時代的男人那樣文雅、纏綿、從容不迫和“溫良恭儉讓”。他們平均壽命很短,人生轉瞬即逝,很需要“及時行樂”;他們長年茹毛飲血,跳躍奔走,端的一副好體格,一身好力氣,也很少有人會陽痿不舉。再說,他們也沒有什麼生理衛生的科學知識,並不懂得他們的女同胞們有什麼特殊的生理特徵。因此,這些不懂事的野男孩,就完全有可能不顧姐妹們是否願意,由著性子胡來,甚至仗著自己人高馬大,身強力壯,強行與女子發生性關係。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切地知識原始時代是否有“強姦案”發生(因為動物是不強姦的)。但即便那些男子不來強姦,只是一味地來挑逗和糾纏,也夠讓人討厭的了。

    女人當然要設法對付。對付的辦法,當然也不能靠體力,只能靠智慧。“性禁忌”即是一種聰明的辦法。禁忌在文化人類學中稱為taboo,音譯為“塔布”,往往用於那些被認為既神聖又危險、既純潔又骯髒的事情和事物。它的成立,是建立在人類恐懼的心理上,是人類畏懼與欲求、恐怖與被誘的矛盾混合物。也就是說,為了防範那些不該有的誘惑與欲求,便只有施以恐嚇和欺騙。比方說,在原始時代,經期中的婦女要被隔離起來,因為她們在流血。流血在原始時代是恐怖的事情,因為那往往意味著死亡。這樣,流血的婦女不但自己是危險的(所以在隔離開來加以保護);而且對別人也是有威脅的(所以要隔離起來加以防範)。這時,一個男子如果見到了經血,就會“倒血霉”;如果與之性交,更會觸犯神明。凡此種種,就是“禁忌”。

    這一類禁忌,我們無妨稱為“生理性禁忌”。

    另一類禁忌是心理性的。

    這類禁忌來自女性的性選擇。

    在原始時代,人類沒有家庭而只有群團,沒有夫妻而只有性夥伴。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的性關係相當隨意,女子既“人盡可夫”,男子也“人盡可妻”。一個男子可以只選擇一個性夥伴,也可以和好幾個女子都發生關係。同樣,一個女子可以只選擇一個性夥伴,也可以和好幾個男子都發生關係。只要雙方樂意,社會對此並無限制,其他人也不會在意,因為反正大家都一樣。

    但是,隨意並不等於任意,更不等於yín亂。這個時候的兩性關係,應該說是“無限制,有選擇”。其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性的選擇,尤其是女性對男性夥伴的選擇。

    從遺傳學的角度講,性選擇來自人的動物祖先。達爾文在其名著《人類的由來與性選擇》一書中,以大量的實事令人信服地證明了,在動物的性關係中,性選擇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而且多數是雌性選擇雄性。在交配季節,雄性動物必須通過各種方式,比如孔雀的開屏和雄性動物之間常有的搏鬥,來展示自己的“魅力”,獲取雌性的“芳心”。那些在“選美比賽”或“拳擊比賽”中獲勝的雄性動物,便可得到一位自己的配偶,甚至可能“妻妾成群”,而那些敗北的便只好去打“光棍”,或者失去配偶成為“鰥夫”。

    在原始時代,人類的情況也差不多。

    在那時,性夥伴基本上是由各人自己選擇的,而且也多半是女性選擇男性。格羅塞在《藝術的起源》一書中說過:“在原始民族間,和在高等動物間一樣,是沒有老處女的。”女人無論如何,總會找到一個性夥伴,只要她不忌諱和其他姐妹共有一個,而男人卻弄不好會一次次輪空。所以,原始時代的男子,就和雄性動物一樣,特別注意梳妝打扮,當然也更注意自己的表現。布雷多克在《婚床》一書中說,原始民族的男子可以有兩種手段獲得姑娘的好感:“一是他所具有的超凡出眾的跳舞技藝,一是他所擁有的英勇善戰的敵人的頭顱。”這兩手顯然都是動物界的“正宗嫡傳”:前者來自孔雀的開屏,後者來自公雞的好鬥;一展示美麗,一展示英武;而最具權威的裁判,則是穩坐釣台的女人。

    這確實很能讓女人得意一陣子的。

    得意之餘,女人起了一種自律性的衝動。她要節制自己的性慾,由“人盡可夫”一變而為“情有獨鍾”。這往往是一個很自然的過程。在與多個男子有過交往之後,她會特別鍾意某一個人,而只願意與他一個人做愛。從此,她的心靈和身體的門戶都將只向自己愛慕的那一個人洞開,而不會隨便向什麼人張開雙臂。相反,還會對其他人的胡攪蠻纏產生厭惡反感,表現出性的冷淡。這時,她會覺得自己的性器官是極為聖潔和寶貴的東西。它必須被加以保護和遮蔽,不但不允許隨便進入,也不能隨便被人看到,總之,它成了一種禁忌,一種女性對自己性器官和性特徵的禁忌。這是一種心理性的禁忌,我們無妨稱為“原始貞節”。

    原始貞節是女性的自覺行為,是通過“自我制裁”而實現“自我保護”和“自我完善”。與此同時,人類很可能已經發現了群婚雜交對族類和社會的危害,有必要進行節制和規範了。在這個時候,處於主動地位的女性率先“以身立法”,“從我做起”,應該說相當偉大。

    對於女性的這種“門戶關閉政策”,男子顯然是不歡迎甚至是相當惱火的。因為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所指出:“男子從來不會想到甚至直到今天也不會想到要放棄事實上的群婚的便利。”也許正是在這個時候,強姦開始發生了。無論在古代或是現代,強姦都是對女子貞節的一種破壞和摧毀。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強姦案必然首次發生於女性貞節觀建立之後,而女子決心守貞以後,也一定有一個強姦案的頻發時期。而且我猜測,這個時期也許在男根登上生殖崇拜祭壇之後,而與“蛇吞食蛙”正相同時。

    這種猜測並非沒有道理。前面講得很清楚,原始貞節雖然在心理上起源於女性的情有獨鍾,但在形式上,卻表現為女性對自己性器官的珍愛和保護。這種珍愛和保護要成為可能,必須有一個社會文化的環境和背景,而女性生殖崇拜恰好提供了這種文化氛圍。當女性的性器官被當做神聖之物格外加以崇拜時,它當然也就不容侵犯。所以,女性生殖崇拜,就不但是女性尊嚴的保護傘,也是女性貞節的總後台。同理,要破壞和摧毀這一貞節,就只有把男性生殖器也推上祭壇,使之成為與女陰“平起平坐”的東西。

    於是,原始神聖祭壇上,就演出了新的節目。

    男根一登台,差不多就充滿了暴力與邪惡。

    如前所述,蛇在原始時代,無論如何也是讓人反感、厭惡和恐懼的東西。所以,男根崇拜的最早象徵,不是蛇,而是比較可愛的鳥,而後來又有蜥蜴、龜、鹿等。但終於,蛇被起用了。蛇一登台,就翻臉不認人,不但吞食了蛙,而且連女媧也被迫“失身”,變成了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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