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2頁

    所以,為當真想讀書者計,竊以為還是自己去買為好。因為你大有選擇餘地,而無心理負擔。起碼也是省事得多逛書店時,隨便翻翻,碰到一本中意可心的,也甭管那作者是張三是李四,立馬掏錢買下,回去就讀,豈不快哉?至少,也是“先睹為快吧!

    向作者索書,就麻煩多了。第一,你得先找到他。如果天各一方,那就“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不知何時才能謀得一面。即便同在一地,也要碰得到。

    如果十天半個月碰不上,豈不耽誤事兒?當然也可以打電話。但打電話顯然不如面談。依照中國人的“面子邏輯”,當面說和打電話,分量是不一樣的。打電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他在電話那頭嘴上唯唯,說不定放上電話就做鬼臉,哪裡靠得住?就算你面子大,也不見得馬上就能拿到書。因為還得他能碰到你。即便有見面的機會,他也不一定記得住。如果是外地的朋友,則還要到郵局去寄。這很麻煩,也不是馬上就會辦的事。一忙,沒準就忘了、你左等右等書不來,是催呢,還是不催呢?催,不好意思;不催,就得傻等下去,而且很可能永無期日。等到你發現再也等不來了,說不定書店裡也沒得賣了,那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反過來,自己買,就好處多多。

    首先是不欠人情。天下沒有白吃的飯。書也一樣,沒有白送的。如果同是文人,少不得也要回贈一本,此之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倘無著作司以回贈,就必須想別的辦法,比如請吃飯或者送禮品、我就遇到過這種情況:為了得到我的贈書,竟有帶厚禮前來拜訪的。想想真是何必!直接到書店去買,豈不便當得多?

    現在倒好,又要預約,又要登門,又要請客,又要送禮,花錢多不說,還挺費心思,因為還得琢磨送什麼禮好。結果,也往往未必能如人意,多半是便宜了賣禮品的。如果是為了激活流通領域,拉動國內需求,倒也好說。可惜這又並非初衷。

    說起來,許多人這樣做,無非是想得到作者的簽名。其實,買了書來簽,豈不更好?不但不會欠下人情,還能落下人情。你買人家的書,是對人家的尊重,也是對他的關心和愛護。因為你用你的勞動所得肯定了他的勞動。而你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他的著作,那就決不會心甘情願地掏自己的血汗錢。這就說明你不但尊重他,而且肯定他。這是多重的情分。再說了,你到書店去買書,就等於告訴書店這本書很好,這就等於幫作者做了宣傳。買的人越多,書店進貨添貨的積極性就越高,他的書也就越好賣。這又等於幫作者促銷。現在是市場經濟的時代了,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著作在市場上能有一個好的表現。所以,作家們都希望讀者到書店去買他的書,而不是由他買了來送人。

    事實上,沒有一個作家不喜歡別人買他的書。但凡有人對我說他買了我的書,我都一律拱手道謝。如果要我簽名,我立馬就掏筆,比答應贈書慡快得多。如果談得投機,說不定還會請他吃飯。其結果,自然是雙方都很愉快。自己買書,是不是很好?

    做,還是不做

    2000年第二期《東方文化》上,有尤小立先生的一篇文章,談到所謂“說得多,做得少”,恰恰正是知識分子在實際生活中基本生存狀態的一個重要表徵,是應當應分的。從理論上講,這也沒什麼大錯。如果把人類的工作簡單地分成“說”

    和“做”兩種,那麼,士農工商之中,當然農工商主要是做,而士(知識分了)則主要是說。

    如此,則知識分子的說,愛說,以及說得多做得少,也就未可厚非了。

    問題是,人類的工作,是不是只有說和做兩種呢?好像不是。比方說,還有“想”。而“想”(思考),才真是知識分子最應該做的事情。誠如尤小立先生所言,知識分子的任務或曰使命,是“關注社會整體價值”。所謂“關注”,當然不是“看熱鬧”,而是“想問題”。也就是說,知識分子應該“以思想取勝”。可惜的是,號稱“知識分子”的有些人,包括各大專院校研究機關的專家學者教授流,實在是“說得多,想得少”,甚至根本就不去“想”。結果說來說去,都是別人的話,自己的話沒兩句。自己不想,卻喋喋不休地在那裡只管說,這種勾當究竟有多少意義,我私下裡很是有些懷疑。因此我以為,在肯定知識分子可以“說得多,做得少”的同時,也還要問一問:他們都說些什麼?是不是自己要說的話?如果不過人云亦云,就得認定他並沒有盡職盡責,枉擔了“知識分子”的名分。或者如王朔所言,只能管他叫“知道分子”。

    就算所說皆所思吧,是不是就可以“說多做少”甚至“只說不做”,也還值得商量。當然,尤先生沒說可以“只說不做”,他主張的是“說多做少”。但我們要知道中國人的習慣是喜歡層層加碼的。比如皇上規定的稅銀指標是人丁一兩,到了縣太爺那裡,就會多出五錢來。同樣,“說多做少”的準則到了具體的人那裡,也沒準就變成了“只說不做”。事實上也如此。別的不說,就說中國的理論家吧,有幾個人自已也寫寫詩,寫寫散文,寫寫小說,寫寫劇本,或者多少創作一點其他門類的藝術品呢?只怕是屈指可數,鳳毛麟角,寥若晨星。文藝理論家如此,其他什麼家大約也如此。你要是批評他,他就會說,我們知識分子的工作,主要就是“想”和“說”,我也只不過做得少一點而已。實際上他所謂“少,一點”,其實就是“少到一點都沒有”的意思。然而有些事情是“一點”都不能少的。比如“民主”二字要是少了“點”,豈不就成了“民王”?所以,要肯定“說多做少”,就得先肯定“只說不做”:。那麼,只想只說,只寫,一點也不做,究竟行不行?這就要看情況,要看你說什麼,說了幹什麼,說了給誰聽。我認為有些人是可以“只說不做”的。比如研究歌德巴赫猜想以及諸如此類問題的就是。

    因為他們基本上是自說自話,沒什麼人聽。因此是“只說不做”還是“又說又做”,都無所謂。況且要求他們“又說又做”也不現實。比如研究古文字的,你要他怎麼做?也發明一個“古文字”不成?然而那些希望自己所說的有人聽,聽了以後還多少能起點作用的,恐怕就不能一點都不做了。一點都不做,你說的話就沒人信。豈止不信,多半也不服、道理也很簡單:你自己又沒有做過,你怎麼知道事情是這樣的,或者就該這樣了想當然吧?要不就是站著說話腰不疼,至少也是隔靴搔癢。比如一個文藝理論家,從來就沒有寫過一篇小說一首詩的,卻大談其“文藝創作心理學”,這樣的理論學問,坦率地說我就不信,也沒哪個作家信。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你自己一點得失體會都沒有,也知道咱的心理?生活中知識分子不招人待見的原因也往往在此。自己啥也幹不了,偏偏喜歡指手畫腳議論別人,而那些“高見”又常常不得要領,討不討人嫌呢?哭笑不得之餘,真恨不得說一句“你他媽的來做做看”!遇到這種情況,也只好這樣解釋:知識分子嘛,“本職工作”就是說。他不說,又能幹什麼?他說得不對,你不聽就是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2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