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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帶的衣裳,隨用的藥丸,夏天蚊蟲多,薄荷油也要備上……
雖然接了旨,新侍衛要進侍衛處,要辦的手續還有很多。需要由所在旗的佐領、副都統、都統驗明證身,隨即發放文書,然後去侍衛營報導。
這些事已交由大管家劉維去做,善保先去富察家請教了福康安一番,帶著身份文書進宮,先去御前大臣阿里袞那兒請安,辦理登記手續,領腰牌,等著安排差事。
阿里袞是頭一遭見善保。
善保十五歲,在同齡人中不算高,也不矮,中等模樣。略瘦,皮膚白晳,容貌自不必說,唇紅齒白的,這幾年更是養得流光水滑,肉皮兒水嫩,頰上透出淡淡的粉。唇角微翹,未言先笑,極是乖巧。
這長得也忒好了些。阿里袞心裡想著,溫聲道,“你是萬歲欽點的,好好當差,不要辜負聖恩。”
打發走了善保,阿里袞琢磨著,莫非萬歲就是瞧這小子生得好才點到御前?
阿里袞四個兒子,長子豐升額早便補了侍衛,有他這個軍機處的爹,升得也快。豐升額辦事細緻,乾隆也喜他周全。二子三子也補了侍衛,好幾年了,還在三等上晃,當差的宮殿也不好,後來,阿里袞想法子給他們謀了外任。
到四子布彥達賚,這小子純粹是運氣好,去富察家找福康安玩兒,碰到了微服私訪小舅子的乾隆,愣頭愣腦的得了乾隆青眼。乾隆一問,呵,不是外人,阿里袞家的小子,直接點了侍衛。
不能不說,冥冥之中,的確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在指引人們的前行。
善保打聽了一圈,去侍衛處找豐升額。
善保見到豐升額的一瞬,腦子裡想的內容竟和阿里袞八九不離十:這長得也忒好了吧。
如果不認識的,沒事先進行過了解的,絕對想像不到阿里袞大人和豐升額什長是嫡親的父子。
阿里袞身量高大,寬額環眼,五官略深,膚色微黑,估計是打仗時曬的,雖已年老,不減彪悍。
豐升額也不矮,可人家從頭到腳那叫一個俊秀斯文、溫潤如玉。
以此可推斷,阿里袞大人有個漂亮老婆。
豐升額讓善保坐了,說話極和氣,“咱們什加上你就滿員了,我估摸著你這幾天就得過來,衣賞、佩刀、朝珠也是剛送來。瞧你年紀還小,多大了?”
“今年十五。”
“常聽人提起你,一直未能得見,真是少年俊才。說起來咱們還是一個姓兒,不必外道。你這歲數比布彥達賚還小一歲呢,估摸著你跟他能合得來。我聽說你跟福康安是咸安宮的同穿,就跟他一個班兒吧。“豐升額笑著指了指善保手邊兒的茶,“嘗嘗,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味兒還不賴。”
善保端起來喝,比福康安家的也不差,笑道,“是今年的龍井嗎?”
“可不?總算碰到個懂茶的。”豐升額欣慰一笑,大有伯牙子期之感,“平常擱這兒,常給那幫小子呼嚕呼嚕的牛飲,可惜了我的好茶。跟你說說侍衛處的事兒吧,咱們都是御前侍衛,在萬歲爺跟前兒伺候,每天當值兩個時辰,做六天,休六天,並不累人。御前當差,衣食上的忌諱,你去跟福康安打聽打聽。再有一樣,嘴巴要嚴。還有,記住咱們是御前侍衛,直接聽命於皇上和御前大臣。”
“是,卑職記下了。”善保起身道。
豐升額見他謹慎有度,心裡暗暗點頭,擺擺手,“坐。瞧你也是個懂事的,不過白囑咐你一句罷了。”
豐升額指點了善保一番,叫他回家準備隨駕的東西。
善保路上想想自己,再想想福康安,到今天的豐升額,冷汗直冒,天哪,雖然類別不一樣,可全是清一色的美男子。
莫非這侍衛處是乾隆的小後宮?
善保冷不丁打個寒顫,自個兒就搖頭,不能不能,這些人都是貴族子弟,乾隆不可能去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兒。
善保嘆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43章 隨駕路上的二三事
善保跟著御駕走了。
鈕祜祿家總算有空擺酒了,因當事人不在,總是少了幾分熱鬧。
面對那些說親作媒的人,董鄂氏和君保也多了搪塞的理由,“孩子不在,也不少冒然給他訂下。”
“唉喲喲,這是怎麼說的,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如今可不正是你們叔嬸給善保做主。”
董鄂氏臉上堆笑,“他嬸子,善保這婚事,也不是我們說了算,他親娘舅還在呢,總得商量著來。你說是不是?”心裡想,憑你這麼刁鑽,也不能要你家丫頭,修來這麼個親家太太,日後就沒個頭兒了。
外人好擋。
君保陪著董鄂氏回了趟娘家,董鄂氏的娘家嫂子也跟經年未見的小姑子打聽,“探花郎沒跟妹妹一道來?咱阿瑪還想瞧瞧呢,說起來也不是外人,論理,他得叫我聲表舅母。難得,他小小年紀就把書念通了。”
“善保被點了侍衛,御前隨駕,去熱河了。”這句話重複多少遍,董鄂氏都累了。
“喲,真出息哪。”嫂子更添了精神興致,接過丫環手裡的茶親自遞到小姑子的手裡,心裡愈發多了幾分盤算,親呢的問,“那孩子多大了?聽說他頭上還有個世襲的爵位,是不?”
君保夫婦累個半死,十分慶幸善保隨駕。
天晚了,善保正在跟福康安打聽有沒洗澡的地方。
福康安笑,“說笑話呢,能有熱水輪到你就不錯,還洗澡。等到了熱河吧,到時你跟我住我家,一天洗仨澡都成。”
善保有些失望,他生性愛乾淨,這一天的馬騎下來,日頭曬和風吹,侍衛服又嚴實,出了一身的汗。不過條件所限,也無可奈何,笑笑,“那我回去擦擦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去吧,一會兒我找你去。咱們一道吃飯。”福康安有心叫小喜子去守著,看啥時善保洗澡,他去碰個巧兒,嘿嘿……
福康安心裡意yín了一咪咪,唉,可惜,想得做不得啊。
善保回去時,劉祥已經把帳子收拾好了,水也打了回來,一見善保的臉色,笑道,“大爺,趕緊洗吧,這會兒洗了,也好趁著暖和把頭髮晾乾。”
善保點頭,問道,“你怎麼樣,來的路上沒事兒吧?”沒人欺負你吧。
“大爺莫擔心,奴才跟小喜子兄弟一道兒。”拿出擦頭的布巾搭在肩頭,低著頭給善保挽起袖子。又給善保解開辮子,善保道,“我自己解就成了,你把梳子找出來,水兌好。”
善保的自理能力相當不錯,把劉祥攆出去看門兒,這是帳篷,真碰個不長眼的闖進來,不是白白給人占了便宜去。
這一路,善保見多了某大人身邊兒清秀可人的小廝,那小臉兒小腰兒小嘴兒小模樣兒,再加上眾人心照不宣的目光,傻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善保只能感嘆一句,好龐大的男色大軍。
洗完頭,擦好身子,換了件乾淨寬鬆的袍子,叫劉祥進來收拾乾淨,善保倒了盞茶放手邊兒小凳上,靠著床榻養神。
一時有人進來,善保睜開眼睛,是福康安。
“洗好了。”福康安坐在臨時支起的床邊,俯身聞了聞善保身上的皂角香,淡淡的。天熱,善保解開頸領的兩顆扣子,恰好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膚,映入福康安的眼底。
好白白。
福康安吞吞口水,額頭就被善保一隻手推開,“怎麼跟福保似的?”
“不是我多嘴,福保也不是小孩子了,你還跟他擠一張床。”福康安一想到福保竟然有這等眼福,心裡就發酸,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善保。
“什麼啊?”
“你平常不過騎馬串個門兒,哪裡這樣一天天的騎過,難過還在後頭呢。看你走道兒都羅圈腿了,大腿磨疼了吧。”福康安心痒痒的問,“要不要我幫你上?”
善保接過藥瓶,對福康安皺皺鼻子,“多謝了。”他其實也帶了傷藥,不過福康安一片心意,倒是讓人覺得心裡發暖。
福康安捏著他的手心,眼神清潤,“臉也曬紅了。鋪子裡不是有什麼防曬霜麼?抹上點兒。”
“咦,你對這個還知道啊?”
“瞧這話說的,現在我家裡額娘、嫂子都用咱們鋪子的東西,聽她們念叨也記得住。”福康安道,“聽到沒?明兒抹上點兒,別曬黑。”
“幹嘛,男人就得黑些才有男子氣概。”善保將藥瓶放在枕邊,得意的說,“我瞧著豐大人的膚色最好看,淡淡的小麥色,真俊。”
福康安的臉瞬間就黑了,按住善保的頭,自己一張俊臉抵在善保額前,咬牙切齒的問,“你個瞎眼小子,爺這麼俊的男人天天在你眼前晃,怎麼也沒聽你誇爺一句,嗯?”
善保笑著推他,“福康安,你別鬧了。”
福康安坐正身子,臉色臭臭的,“鬧什麼鬧。我是說真的,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也沒聽你誇過我一句好話,才見過姓豐的幾回啊,就把他誇得跟花兒似的。”
“人家又不姓豐。”
福康安哼了一聲,不理會善保的打趣。
善保無奈,抬手捏了捏眉心,嘆道,“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跟人不一樣。平時挺好的,說不過彎兒就不過彎兒了。咱們這麼熟,難道我還要整天把‘福康安好帥啊好俊啊好漂亮啊’掛嘴邊兒?”
聽善保說著,福康安忍不住笑出來,握住善保的手,“誒,我求你別用這種跟豐紳濟德他們說話的口氣跟我說話成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難道我口中就不能稱讚他人了。”
福康安悶悶地,“那你說是我好還是他好?”
“我跟豐大人又不熟,怎麼比較?”
不熟!
嘿嘿,原來不熟啊!
哦,原來是我誤會了啊!
福康安略有尷尬,一副小孩子吃不到糖的口吻報怨道,“善保,我可是拿你當最好的朋友。在我心裡,就沒人能好過你去,你卻只當我是尋常。在你嘴裡,誰都好,就沒聽你說過我一句好。”
“我心裡知道就成唄。”善保只是殼子嫩,聽福康安這番話,不由想,福康安待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在,笑道,“你沒聽說過‘愛之深,責之切’啊。你想想,伯父是贊你多,還是挑剔你多。外頭那些人可曾說過你一句不好。真是的,這樣淺顯的道理,還用我說出來啊。”
福康安的臉瞬間陰轉晴,瞟善保一眼,說道,“你又不是我阿瑪,不用學他那一套。以後,你誇別人一句,就要贊我兩回。省得你總是把我拋在腦後。”
“這叫什麼話。”福康安這顆詭異的腦袋啊。
“什麼話?真話。”福康安端起善保的茶盞喝了一口,“三人能成虎,同樣,你每天提我幾句,說得多了,也就能慢慢察覺出我的好來。省得總拿哄小孩子那套來哄我,別當我是傻瓜,笑得假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