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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要不要叫輛馬車,看你臉都紅了。”董鄂丹渝關切的問,於私下以兄弟相稱。
善保單手握韁繩,臉上燥熱,搓了搓,笑道,“表哥不必擔心,我還好。現在我也沒空去承運司,表哥在裡頭可還順利?”
董鄂丹渝笑,“我一切都好,幾位大人都很和氣。”
在這個時代,姑表做親、兩姨做親都是極尋常的事,善保雖不贊成近親結婚,無奈董鄂氏看中了董鄂丹渝,善保也不好多說。
如今看來,倒不是個笨人。
到了家門口,善保請董鄂丹渝進去給董鄂氏請安。
善保則先回自己院裡洗臉換衣裳。
董鄂氏見了親侄子,眼裡心裡都極高興,雪丫正巧在額娘身邊兒,見了董鄂丹渝微微一笑,大方的行了禮,“表哥來了,額娘,我去廚房瞧瞧晚飯。”
董鄂丹渝忙道,“勞煩表妹了。”
雪丫笑著下去。
董鄂氏拉著侄子一長一短的問,董鄂承渝笑道,“今天我們承運司的人一道吃酒來著,表弟年紀小,又是七阿哥身邊得用的人兒,難免多喝了幾杯。姑母,先給表弟備碗醒酒湯吧。”
董鄂氏打發飛燕去廚下取醒酒湯給善保送去,董鄂氏笑道,“善保跟七阿哥以前是咸安宮的同窗,等閒能說上幾句話。你在承運司做的好,有功勞,誰也不能貪了你的去,七阿哥也看的到。你日後有出息,就不枉你阿瑪、瑪法對你的期待了。”
“是,侄兒定用心當差。”董鄂丹渝溫吞的笑著。
小丫環送了醒酒湯來,董鄂氏讓侄子用了一盞醒酒。
過一時,君保落衙回家,留董鄂丹渝用晚膳,有善保做陪,也算和樂。
董鄂丹渝入夜歸家,去父母房裡請安。聞到兒子身上有酒氣,難免多問一句,聽到是和善保同僚一道吃酒,又去了妹妹家,董鄂嵐欣慰笑道,“善保前程不可限量。他現在跟著你姑姑、姑丈過日子,他的額娘是我親姨媽的女兒,論親,咱們兩家是未出五服的表親。你額娘又給你訂了你姑媽家的表妹,你們呢,就跟親兄弟一樣,你跟善保要多親近。”
董鄂丹渝垂眸道,“兒子省得。”自從七阿哥正位重華宮,善保跟著雞犬升天,又蒙萬歲指了門好親事,就成了諸人眼中最有出息的子弟、人中龍鳳,無人能及。董鄂丹渝每日都要聽阿瑪念叨幾遭,好似世上只有鈕祜祿善保是好的,自己這親兒子倒成了泥豬癩狗一般,此時頗有些不耐煩,脫口道,“兒子倒有心親近,倒是表弟,與兒子並不熱絡呢。”
董鄂誠邦將手中茶盞一撂,沉聲訓道,“你這是什麼話?若不親近,你能進承運司?他何必要提攜你?”
冷眉凝眼盯了兒子半晌,董鄂嵐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萬歲爺跟前兒的侍衛多了,怎麼就善保蒙萬歲青眼賜婚?七阿哥咸安宮的同窗也有上百人,怎麼只他被指到七阿哥跟前當差呢?你要知道,現在多少人想巴結他還找不著門路,你要他如何熱絡?你得先拿出自己的本事來,把差使辦好,他瞧著你是得用的人,難道他會放著親戚不用,提拔外人?”
董鄂丹渝忙道,“是,兒子一時糊塗。阿瑪放心,我跟表弟是至親,再如何也不至生分的。”
“你仔細思量吧。”
待兒子走了,董鄂嵐嘆一口氣,妻子納喇氏笑道,“兒子剛當差,你倒是好生指點他幾句,冷聲惡氣的,兒子也是要成親的人了,長大了,難免要面子呢。”
董鄂嵐皺眉,不滿意道,“你看看他這個樣子。比善保還年長兩歲,卻如此不知好歹。叫善保知道豈不傷了親戚和氣。”
納喇氏笑道,“老爺多慮了,兒子又不是愣頭青,只是當著你這親阿瑪的面兒才這樣說。”
“希望是多慮吧。能在萬歲身邊兒熬出頭兒的人,哪個簡單了。”董鄂嵐搖搖頭,“他年紀也不小了,哪天你去妹妹家,商議商議成親的事兒吧,我的缺差不多了。”
“誒,我也是這樣想。老爺的差事……”
“直隸布政使。”董鄂誠邦自得一笑道,“若無意外,頭年就能下來。開春上任。”
“我跟妹妹去說,怎麼著也得在老爺上任前把喜事辦了。”
雪丫的婚事卻是有些為難,永兒年紀比雪丫還要小一歲,尚未及茾,和敬公主有意多留女兒幾年,雖行了小定禮,不過早跟善保說了,短時間內成不了親。
善保也應了,真弄個小蘿莉,他還下不了手呢。
董鄂丹渝的年紀卻不小了,已到了適婚年紀。
納喇氏來跟董鄂氏商量兒子大婚的事兒,董鄂氏有些吃驚,笑道,“嫂子,這也忒急了,我就雪丫這一個女兒,且捨不得她嫁人呢。再者,善保的婚事也在眼前,總得先說哥哥,再說妹妹。”
此話在理,納喇氏點頭道,“不瞞妹妹,你哥哥的缺要下來了,說是直隸布政使,明年春天就得去直隸了。雖說是離的近,丹渝那孩子卻得一個人在京,家裡總得有人打理內務。妹妹,咱們是親姑嫂,雪丫嫁過去我只拿她當女兒疼,只是換個地方住罷了。轉眼明年,丹渝就十九了,我也急著抱孫子呢。妹妹,就是從善保這兒論,善保是長房嫡長,傳宗接代更是大事,很該早些將公主府的格格娶回來呢。”
董鄂氏聽嫂子的為難處,只得道,“嫂子且容我些時候吧,就是陪嫁的家俱也在打呢,還有雪丫的嫁妝,尚未籌備好。知道嫂子不看重這些,單是我做額娘的心呢。我只她這一個女兒,難免要多給她陪嫁些。這如今已進了九月了,年前怕是備不妥,明年吧。明年雪丫十六,也大些,再者,還得給孩子們籌算吉時吉日,嫂子說呢?”
納喇氏笑的親熱,“我聽妹妹的。”
善保對於雪丫的婚事,先問了一句,“丹渝表哥年紀不小了,不會有房裡人吧?”
“這個我早打聽過,你表哥最正經不過,沒有的。”董鄂氏笑道。
善保抿了抿唇,“還有一樣,咱家雖不是名門顯第,不過我阿瑪在世時,從未納小,叔叔也只有嬸嬸一人,丹渝表哥那裡還是提一句比較好。咱家的門風,大妹妹怕過不了那種三妻四妾的日子。”
善保算是說到了董鄂氏的心坎兒上,饒是與親兄長聯姻,董鄂氏仍忍不住一嘆道,“我為何把你大妹妹許配給丹渝,就是做此考慮。她親舅舅家,起碼不會委屈了你大妹妹。她舅母說了,丹渝五年之內絕不會納小,到時就看你大妹妹跟丹渝的感情吧。這世上像咱們家這樣的,一萬個裡頭也沒一個。”
“這也太委屈大妹妹了。”善保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垂眸道,“我來跟丹渝表哥說吧。嬸嬸,還是不要急著讓大妹妹嫁人,大妹妹明年才十六,雖說是親舅舅家,做人媳婦跟做閨女可是兩碼事。讓大妹妹再鬆快兩年,也不晚。”
“我知道你向來疼愛雪丫頭,在家裡,她跟你也是最要好的。做長輩的終有一日要先你們而去,還得你們兄弟姐妹相依相持。”這事也奇怪,雪丫和佳保是同胞姐弟,卻對善保更加親近,董鄂氏默然一笑,“做額娘的都希望女兒在婆家過的美滿,若是方便,跟丹渝提上一兩句也是好的。也不必多提,男人哪個不要面子,又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婚前生了嫌隙也不好。”
“我心裡有數,嬸嬸放心吧。多多給大妹妹備些嫁妝,聽說丹渝表哥下面還有弟妹,日後妯娌間難免攀比,別讓大妹妹受了委屈。”善保琢磨道,“前兒我托人在郊外給大妹妹置了處莊子,三十頃地,外帶一處莊園,就是預備著大妹妹出嫁用的。一會兒我差紅雁把地契送過來,嬸嬸有空交由下人過戶到大妹妹名下,叫大妹妹自個兒瞧著管理吧,以後也能添幾個胭粉錢。”
“這……”董鄂氏心裡自然高興善保手足情深,又擔心道,“你開鋪子才賺得幾個錢呢。有這份心就是了。”
“嬸嬸不必擔憂,我自然是量力而為。再說,這是給大妹妹的,女孩兒都是要嬌養的。”善保笑了笑,“大妹妹是要嫁出去的,不比我們兄弟,都是娶一個回來,好不好的都在自個兒家。家裡就大妹妹一個女孩兒,嫁過去又是個長媳,娘家自然要給做臉。嬸嬸,當初索綽羅家送來的東西,分出一份兒來給大妹妹。我們這一輩,就我們兄妹四個,原就有大妹妹一份兒的,剩下的就做為族中公產。”
“這不行。”董鄂氏眼圈兒微紅,“那些都是你阿瑪額娘留給你跟福保的。善保,你是個仁義的孩子,貼心懂事,你阿瑪額娘在天有靈,也當欣慰。雪丫頭的嫁妝,我早有準備,也差不多了。那些東西,不能動。”
董鄂氏說的堅決,善保也就沒再多話。
董鄂氏晚上跟丈夫說了善保給雪丫添妝的事,君保道,“他們兄妹的情份,收著就是,教閨女學著自個兒打理吧。”
叫君保說,善保這脾氣是遺傳了他們鈕祜祿家的大方。當初,他光杆兒一個帶著老婆離家,想著他大哥能恨的咬碎銀牙,可後來,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大哥差人硬分了一半家產給他。不過也叫族人帶了信兒:我不死,你不用回來。
君保一輩子內疚,對他大哥有愧。
所以,格外對善保兄弟上心。
投之以碧桃,報之以瓊瑤。
不外如是。
妹妹要嫁人,善保身為兄長,對妹妹格外關注。
生怕妹妹會有啥婚前憂鬱症之類的。
“大哥哥,你又給我帶禮物了?”雪丫接過善保遞過的紅木匣子,笑吟吟的打開,驚喜交加,“真好看!大哥哥,這都是給我的?”
“嗯,我設計的樣式,求了內務府的工匠吹的花樣。”善保寵愛一笑道,“十月就要玉換金了,這些金釵,你放著慢慢兒戴。”
雪丫拈在指尖兒,笑著打量著栩栩如生半含苞的玫瑰花金釵,連忙道謝,“謝謝大哥哥,真好看,銀樓里也沒這樣精巧的釵。”
善保打趣,“這話真是明白,銀樓匠人能跟你哥哥比嗎?”一撣襟袍,自得道,“我拿去給內務府老金一瞧,哈,他求著我說,鈕祜祿大人哪,今兒冬老佛爺、各宮娘娘們要用的釵環首飾花型還沒定下來,不如您幫著畫兩個。這釵,他就當免費送了。”
雪丫不解,狐疑的問,“這得不少銀子吧,他一個工匠也能做得了主?”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善保意會道,“內務府里金匠不只他一個,不過若是東西出彩,得了上頭的賞,這可不是銀子能買來的。再者,平日裡上頭撥出的造首飾的金銀,難保沒有中飽私囊的。例如這支釵,外頭瞧著是純金,誰知道裡頭有沒有攙銀呢?這裡頭的貓膩啊,可有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