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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想必許多人羨慕大人少年得志吧。”善保只管順著傅恆的話往下走,不著痕跡引出傅大人當年風采。
傅恆搖頭,“當初張相和鄂閣老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先臣,倆人死不對眼,芝麻大的事都要吵的天翻地覆,我開始在軍機處做章京,時不時被他們叫來做裁判。”
“兩面不討好。”
“是啊,只好不開口。後來見我還老實,倒是不大理會了。”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張相的話總是有幾分道理的。”傅恆見善保通透,不禁笑道,“我好歹還是國舅,到時你的處境怕比我還要艱難。”
善保心內大驚,忙謙道,“我哪裡會有大人的造化。”不知傅大人是真正在指點他,還是在給他畫餅。
傅恆笑笑,另換一個話題,“御駕回京時,夏盈盈後頭的安排,你不要沾手。哪怕萬歲問起,你也要推出去,不過不要推到景陽宮那邊兒。”
善保自然允諾,他十分感激傅恆能來給他透個口氣。想來,夏盈盈是真的難到京城了。
太后好不容易得到乾隆暫不冊妃的話,為免夜長夢多,說自個兒夢到先帝,只管催著乾隆回京,要去太廟給先帝上香。
夏盈盈要咋辦?
乾隆跟傅恆嘀咕了半天,傅恆不冷不熱,態度謙卑,“護送的事好說,留下八百護軍,待御駕先行一步,再讓他們悄不聲兒的護送夏姑娘進京。”
“八百人,要怎麼悄不聲的?”
“那不如讓杭州知府安排吧,奴才瞧著,這次接駕他很有些才幹,對杭州也熟悉,夏姑娘家裡的事總要安排好。”
傅恆這話公允,乾隆點了點頭,“多安排幾個可靠的丫頭才好,”眼睛瞟向傅大人的神色,笑道,“這一路,千里迢迢。盈盈一個弱女子,竟要吃這些苦,朕每想起,心疼的覺都睡不安穩。”
“那奴才去宣太醫給萬歲開副寧神的湯藥吧。”又問小路子,萬歲歇息時可有點安神香。直把乾隆噎的翻白眼兒才作罷,繼續說正事,“萬歲,依奴才愚見,這些內宮的事,還是要由太后皇后處置為妥。夏姑娘日後畢竟是要在宮裡生活的。”
“小春兒。”乾隆喚一聲,幾分無奈幾分薄怒,道,“看你這模樣,根本對朕身邊的人無動於衷,當初還說什麼‘只想朕與你在一起’的話,不會是哄朕的吧。”
傅恆沉默。
乾隆指責,“你就一點兒都不吃醋嗎?”
“奴才這個年紀,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已經不大好看了。”傅恆一板一眼。
乾隆笑,“在朕心裡,小春兒無人能及。朕看,善保向來心細,不如讓他緩一步回京,將這件事為朕辦妥當才好。陳國慶畢竟是一府知府,也不能隨意離開任所。”
傅恆一臉贊同道,“善保年紀小些,不夠老成,卻還細緻。”
待乾隆問善保,善保忙道,“萬歲看得起奴才,只是奴才想著,照先前商議的,夏姑娘到了京城要暫時安頓在奴才家裡。奴才還想跟萬歲請假,先快馬回京收拾宅子才好。還有夏姑娘入籍的事,奴才也得先跟叔叔說一聲。”
乾隆笑,“你還以為真叫住你家呢,不過是借你家個名兒。”
未等乾隆說完,善保大著膽子插了一句,“奴才,奴才跟永格格商量好了,下個月十三是永格格的生辰,十五是大公主的壽日,二十八是大舅兄大婚,這不,正好趕上了麼?”
乾隆哭笑不得,“罷罷,倒不知你這般兒女情長。”
“這,這不是正經岳父家的事兒麼。”古人多重姻親,善保這姻親還是乾隆的閨女家,善保執重些,乾隆自然欣慰。見善保臉上泛紅,知他年少靦腆,忍不住打趣一句,“聽說你這些天常在太后跟前兒晃悠,到底未大婚,該避嫌的地方還是要避嫌的。”
善保臉更紅了,連同頸項,火燒一般。乾隆哈哈大笑,不再提讓善保護送夏盈盈進宮一事。
第88章 乾隆帝的雷霆雨露 …
回京的日子比預計的要早,善保還來得及參加雪丫的大婚。
善保給了雪丫些私房錢,連帶董鄂氏也有份兒,董鄂氏接著都覺著銀票燙手,善保笑,“南巡時,底下人的孝敬,我在七阿哥身邊兒,也得了一份兒。”
江南豪富,鹽商巨賈,數得上號兒的都跟京里王府有些瓜割,何況福康安的身份,他們巴結只怕找不著途徑。善保讓劉全兒掐著時間去了江南,打算把胭脂水粉的生意鋪過去,這些人消息卻忒是靈通,幾個好鋪面兒都是象徵性的收了些銀子,還半點兒不提及福康安。
善保不是傻子,杭州地界兒鋪面兒什麼價兒,他心裡有數,只是這些商人的動作比他想像的還要快,如今他不過是二等侍衛,莫非這些人能算出他日後二十幾年的狐假虎威、宰輔風光。
水清無魚。
善保也沒矯情,只作未知的收下了,卻也知道這是海寧鹽商程家的一點小意思。
善保做事向來不留後患,鋪子的買賣契約上的銀兩數目比市價還要貴一些,真正交付時,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已。再者,買主那方簽的是劉全的名子,饒是以程家掌柜數十年的經商經驗,也佩服善保的小心。更加確定此人非池中物,私下給善保備了份厚禮。
善保轉手將銀子分成兩份兒,一份兒給大妹妹壓箱底兒,一份兒給了董鄂氏。他今後應酬只會更多,家業未分,一應走禮都是董鄂氏安排,善保和董鄂氏關係並不算親近,卻感激董鄂氏的周全。
雪丫剛剛大婚,就傳來夏盈盈來京路上水土不服紅顏早夭的消息。
善保沉默了半晌,思及傅恆的點撥,心裡發寒,不知此事是否與富察家有關。不過依傅恆的謹慎,若有干係,斷不會這樣直白的提醒他,即便無干,傅恆想必也是知情者。
乾隆病了,旁人不見,只宣了紫薇格格進宮,拽著紫薇的手回憶夏雨荷,再說到夏雨荷的本家夏盈盈,思及夏雨荷與夏盈盈的相似之處時,眼角有淚光閃爍,引得多愁善感的紫薇也陪著哭了幾場。
太后私下對桂嬤嬤道,“這有些人哪,福薄,縱有天大的福份賞給她,也是經不得的,反倒折了去。”
死了夏盈盈,太后渾身舒泰,又心疼兒子,“皇帝素來情重,還是哀家去開導開導他才好。”說著就要去養心殿,有宮女進來回稟:回太后,重華宮差人來報喜,七福晉有喜了。
嫡子嫡孫的地位向來尊貴,病中的乾隆一聽說重華宮的喜事,病也好了一半。
不得不說福康安有著超強的播種能力,善保私下跟福康安打聽,福康安指點他道,“女人有幾天容易受孕。”
我靠!人家古代的醫學知識一點兒不落後啊。
善保訕笑,“我還以為你吃虎鞭鹿血了呢。”
福康安大喜,“善保,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吃你娘的頭。
福康安高興沒幾天,福靈安三年步軍衙門統領任滿,出調為廣州將軍。步軍衙門統領由太后娘家侄兒鈕祜祿.英保接任。
福康安自幼受傅恆教誨,自然明白兵權的重要性,兵權比一切權利都來的重要而穩固,遠比那些文人的嘴皮子更有說服力,步軍衙門節度一部分八旗步軍和一部分綠營步軍,京城三分之一的兵權都在步軍衙門的手裡。
福康安尚未回神,乾隆再下一旨,九門提督明瑞奉旨組建新軍,九門提督一職由鄂敏接任。
於此同時,陳邦直調入京城,任吏部侍郎。
短短半月,京城之中,富察家便解了兵權。富察家的門前由車水馬龍轉為門可羅雀,善保懷疑乾隆是不是因夏盈盈一事遷怒於富察家。
福康安心裡也沒底,派了善保去舅舅家打聽情況。傅恆平靜淡定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下是萬歲的天下,京城乃天子之都,萬歲此舉盡顯帝王英明果決。福靈安出調是我的意思。調明瑞回京的本意就是組建新軍。”
善保稍稍安心,福康安也就不用失眠了。
六月份時,重華宮添了庶長子庶次子。算是一件喜事。
出乎善保意料的是,臘月初,景陽宮側福晉知畫被診出有喜的消息。接著陳邦直上書,請求將承運司正式歸入戶部。
尹繼善第四子工部侍郎慶桂出言反對,“承運司與漕運息息相關,臣以為,併入工部方為妥當。”
雙方爭執不休,一個早朝也沒爭出高下,乾隆命再議。
與此同時,雲南八百里加急兵報:緬甸為亂犯邊,總督劉藻戰敗,自盡。
承運司啥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被丟開,軍機處開始商討緬甸戰事。請戰的奏章雪片般的飛進上書房軍機處,就是阿里袞也盯緊了緬甸,準備讓兩個兒子去撈些軍功。
福康安每日跟著乾隆學習理政,對緬甸一事也甚是關心,摩拳擦掌的對善保道,“可惜皇阿瑪不准我去,不然給我三萬精兵,定能踏平猛白的王宮。”
“你就吹牛吧。”善保笑,抱著手爐取暖。
福康安頓時急了,“小瞧爺是吧?過來,跟爺過幾招。”說著就去掐善保的肩膀,善保笑著打福康安的手,“別鬧了,皇上定了誰為主將?”
福康安失了興致,懶洋洋的靠在榻板上,“大學士楊應琚。我本想推薦豐升額和布彥達賚去跟著歷練歷練,五哥立碼說簫劍在雲南生活過,熟悉山水地理,想讓簫劍隨軍,最後皇阿瑪都否了,定了楊應琚。”
“那也好。”
“好什麼,是陳邦直推舉的楊應琚。”福康安擰眉,撈來茶盞喝幾口水潤喉,“若個書生萬戶侯,此戰後,楊應琚賜爵事小,入軍機處是穩穩噹噹的了。”
“那糧糙呢,這麼多人,糧糙從哪兒調。”
“江南。”福康安道,“江南原就是天下糧倉,戶部短時間只能抽調出八百萬,餘下的銀子也得自江南酬集。”
善保不明白了。
福康安解釋道,“鹽商們捐。”
“兵馬未動,糧糙先行。酬集糧糙,也是大功一件。”既然戰功撈不著,旁的功勞撈些也是好的。
“皇阿瑪將這差使交給陳邦直了。”福康安淡淡地輕嘆,“陳家乃海寧第一名門,與海寧程家為姻親。”
“程家,就是海寧的大鹽商,程家?”給他送禮的程家?
“你也聽說過他家。”程家在鹽商中也是數得著的,福康安並未生疑,點頭道,“程家幾代鹽商,家中豪富,皇阿瑪首次南巡,他家便捐了百萬紋銀為皇阿瑪修建行宮,皇阿瑪賞了他個七品頂戴,端的是體面。全國鹽商中數得上名號,陳邦直此去,事半功倍。可惜,此次緬戰,於你我只是站邊兒干看罷了。”
善保皺眉,輕聲問,“你說會不會皇上早就知道要有此一戰,特意調陳邦直進京,讓他去跟鹽商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