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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索綽羅.英良能位居一品尚書,可不是花大這等沒見過世面的藝人,不是好詐的。所以我先把索綽羅氏的事情說了出來,再有選秀不成反自盡,這就是對朝廷的怨望。聖上自然會動怒,而索綽羅.英良也惱羞成怒,恨我欲死,這時候他已經沒有平常的理智。我才會把薰香的事拿出來說,族中醜事盡為人知,他聲望全無,再有這樁案子,矛頭也指向他。這世上哪裡真有天衣無fèng的局呢?他心裡有鬼,此刻已是驚弓之鳥,隨便什麼響動都能要他的命。何況我將薰香之事說得信誓旦旦,你這旁觀看戲的都信了,何況他這當局者?”

    福康安訕訕一笑,“我是擔心你。索綽羅家到底是滿洲大姓,他家長房襲公爵、伯爵的也不少,可別讓他回過神,再翻狀。”

    “他是不會翻狀的,光索綽羅氏做的那些事,已經是門風不正、教女無方、為人唾棄,他心裡明白。他認不認罪,這案子始終是指向索綽羅家,刑部再審,怕要把他的御史兒子賠進去。聖心已失,他是死定了,如今暫且苟活牢中,不過是為了保住家中老小罷。”善保淡淡地,無悲無喜的模樣。

    “說起來,還有不少疑點,會試都是禮部在安排,那個花大如何能在貢院大門口檢查考籃,還就偏巧在你的考格外頭站崗,這裡頭定有不少貓膩。”福康安如今對善保的智慧大加讚嘆,他都能想到,不信善保想不到。  

    哪知善保微微一笑,“如此結案已是大善。這案子事關今科春闈,雖然涉及一部尚書,不過是我們兩家恩怨。難道還要株連到禮部上頭?你當我不知道禮部尚書他他拉.林卓,替索綽羅.英良遮掩麼?說起來他們兩家還是姻親。只是牽扯到禮部,舉子們難免質疑春闈是否公正了。日後榜單一出,少不得許多閒言碎語,於朝廷臉面也不好看。我就沒提。”

    “你如此識大體,只是可惜你這科,還要再等三年。”福康安很為善保惋惜。

    善保喝了兩口茶說,“這也是天意罷,我想著等傷好了,出去各地轉轉,開闊眼界,長長見識。”

    福康安大驚,“你要出遠門?”

    “嗯。這科已是錯過了,我現在年紀小,補不了差事,趁現在有時間,各地轉轉。去年來我家的隨園先生是江浙人,對我說起過蘇杭美景,吳儂軟語,江浙風情,心嚮往之。”善保臉上一派神往之色。

    福康安卻是不樂意,恨不能勸善保息去此念,道,“沒什麼好看的,也就是些山山水水,人物風景,尋常的很。長途跋涉的,去那麼老遠,咱們見面都不容易。我,我明年大婚,你難道不來喝杯喜酒?”  

    “你還有臉跟我說大婚,你說說,誰老婆子嘴把索綽羅家的事捅出去的?”善保捶了福康安肩膀一拳。

    福康安尷尬的笑,“善保,我那也是沒法子了。原先大姐姐幫我打聽了,說皇上要把索綽羅家的孫女指給我,嚇得我連做兩天惡夢。那種白虎星,哪個敢娶?這推也得找個可信理由不是……”

    “你得罪人,叫我背黑鍋,”善保奚落著,“還有臉在我跟前兒擺福三爺的譜兒。”

    “善保,我都跟你賠不是了,你還要記多久哪。”

    “記多久?我向來過目不忘,何況這種叫我氣了好幾天的事呢,說不好就得記一輩子呢。”

    福康安聽這話,知道善保已經消了氣,不過是討個口頭便宜,眉開眼笑的附和,“記著吧,能讓善保記一輩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拿了個糙莓遞到善保唇邊,“吶,吃吧。我伺候你善保大爺一回。”

    善保張嘴就吃了,唇角殘留一絲果汁紅漬,福康安指著笑,“瞧你,還不擦了去。”  

    善保舌尖兒露出一點舔了舔,問福康安,“還有沒?”

    福康安自袖中取出帕子,一手拖了善保的下巴,一手給他細細擦乾淨,“懶死了,拿個帕子能累著你。”嘴裡念叨著,指尖兒卻在善保的臉上流連,細如脂玉。他房中兩個侍妾,模樣性情也是上上等,跟善保一比……

    “擦好沒?再給我拿一顆。”

    福康安手一僵,拈一顆塞善保嘴裡,“你倒是會使喚人。”眼睛卻移不開視線,這幾年,善保漸漸長大,去了幼時的稚氣,愈發俊美了。又兼他用功念書,氣質溫潤,眼界開闊,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味道。

    福康安下晌午得去當值,早早與善保告辭,一整日的心不在焉。

    侍衛相當輕省,每日守兩個時辰大門,還是做六日歇六日。小喜子偷瞧福康安的臉色,也不像累著的模樣,便未多嘴。

    回房後,兩個侍妾迎上前服侍福康安換了家常衣裳,這兩人,乃宮中所賜,一個溫柔可親,一個嬌俏甜美,平時福康安也樂得與她們說笑,今兒卻失了興致。斜倚在榻上,只是慢慢喝著參茶。  

    “爺可是乏了,奴婢給您揉揉可好?”寧兒溫溫柔柔的坐在榻旁,水漾的眸子蕩漾著萬千欲語還休的柔情。

    福康安盯著寧兒溫婉的臉蛋兒,伸出手去,扣住寧兒小巧的下巴,細細摩挲著,寧兒溫順的低垂著頭,臉兒卻漸漸紅了。

    “這是用的什麼胭脂?”福康安對著一張修飾的精緻如畫的臉,忽然間意興闌珊,善保什麼都不用,臉上從來都是乾乾淨淨。

    寧兒細聲細氣的說,“是老太太賞奴婢的,說是大爺拿回來的。奴婢和可兒妹妹一人一套,比以往奴婢用的都好呢。”

    可兒倚著門框笑,“爺,胭脂有什麼稀奇的,奴婢聽說現在城裡有一家賣香料的鋪子,一種香料只賣一人……嗯,那香佩在身上,香氣彌久不散,聽說現在千金難求呢。”

    福康安笑看她,“怎麼站得那麼遠說話?”

    “奴婢怕擾了爺和姐姐的興致。”說著自己先捏著帕子笑了,搖搖擺擺的走至福康安跟前兒,福了一福,才笑嬉嬉的盈盈坐下,又似黃鶯出谷似的問,“爺,奴婢和姐姐聽了半天的故事,說的就是前兒舉人蒙冤叩閽的事兒,真跟以前聽的話本一樣。”  

    福康安驚奇,“喲,這都傳到內宅來了。”

    可兒明眸得意的一轉,“瞧爺說的。奴婢們雖然大門兒不出、二門兒不邁。可這樣驚天動地萬歲爺御審的大案子,除了四九城的瞎子聾子,如今還有哪個不知道的。”

    第35章 三喜臨門善保議親

    經過索綽羅家的事,善保的名利心反而淡了。

    他與乾隆,這對史上有名的君臣已經相遇,善保卻有些猶豫,難道就這樣出仕,圍著個半截身子埋土裡的老頭兒屁顛兒屁顛兒的做幾十年奴才,然後等著白綾上吊。

    何其慘澹的人生哪。

    善保嘆一口氣。

    “怎麼了,長吁短嘆的?”君保和董鄂氏挑帘子進來,善保其實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到底是挨過廷杖的人,裝也得多在屋裡養幾天。

    董鄂氏眉眼裡俱是溫柔笑意,問善保,“好些了沒?”

    “勞嬸嬸掛心,已無礙了。”善保瞧著倆人的臉色,笑道,“今兒叔叔臉上帶著喜慶,可是有什麼喜事,也讓侄兒跟著樂一樂。”  

    君保笑看妻子,“我說就瞞不住善保吧。”在善保床上的椅子裡坐下,“這案子結了,索綽羅.英良昨晚在牢里畏罪自盡,聖上連同索綽羅.瑞陽的爵位、官職一併削了。”

    善保一聲嘆息,“這次總算能太平了。”總算死了。

    “是啊,那老東西,平日裡端著一張笑臉,內里卻是歹毒。他這也是自作孽,你不必放在心上。”君保是恨極了索綽羅家,笑道,“還有一件喜事,劉統勛大人說你考場上已經將題目答完,聖上允放入考生答案一併批閱。你在家準備殿試吧,估計到那時傷也大好了。”

    善保吃一驚,“這都可以?”他的旅行計劃豈不泡湯了。

    “萬歲爺仁慈,不忍你再耽擱三年。”君保問,“善保,你以前見過萬歲麼?”

    “嗯,說起來也是碰巧,去年我陪先生、袁先生帶著福保佳保去潭柘寺賞雪景時,路上遇到了皇上,皇上是微服出行,當時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說了一道的話。”善保一說,董鄂氏坐在善保的床頭,喜得難以自抑,雙手合什,激動萬分,“哪裡想著能有這麼大的福氣呢。”  

    君保亦歡喜,叮囑妻子道,“自家人知道就行了,別到處亂嚷嚷。”

    “我知道。”董鄂氏拉住善保的手,笑望了丈夫,轉向善保道,“還有件喜事,是你二叔沾了你的光。今兒早朝,皇上賞了你二叔雙眼花翎。”

    善保笑著反握住二嬸的手,溫聲道,“二叔是為了我們才謀了京官兒,若是外任,不止於此。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感念二叔的德行才賞的。這可是咱們一家子的喜事。”

    董鄂氏歉疚道,“因禍得福吧。若是你沒翻案,今日咱家與索綽羅家怕是要換個個兒了。說來也怪我治家無方,才有墨雲這樣吃裡爬外的奴才!”咬牙切齒。

    憑心而言,這幾年董鄂氏對他們兄弟很是周到,並無虧欠之處,善保笑勸,寬她心道,“平日裡我瞧著墨雲也是好的,誰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他每日跟在我身邊,我也沒察覺。嬸嬸也不必自責,您一個人管著府里幾十口子,墨雲的事,怕也是索綽羅家有意引誘呢。自古便只有千年做賊,沒千年防賊的理兒。所幸如今撥開烏雲見月明,墨雲自作聰明,白白將小命兒填了去。也是報應了。”  

    董鄂氏沉默半晌,仍然有些黯然。

    善保笑道,“我還有事想求嬸嬸幫忙呢。”

    “有事直說,一家人哪裡還用得著個求字。”董鄂氏打起精神,嗔怪一句。

    “索綽羅氏那裡,我估計她已經沒面目再活下去。盯著索綽羅家的些,索綽羅.英良落得這個下場,索綽羅氏怕要被驅逐出族譜,若是無人收殮,嬸嬸派幾個人幫襯一把,隨便哪個清靜的地方將她葬了。”善保道,“也是咱家的仁義。”

    董鄂氏和丈夫四目相視,點頭對善保道,“說得很是。他不仁,咱不能不義。”

    董鄂氏和君保跟善保說了會兒話,叮囑善保好生養著,便回房了。

    “善保小小年紀慮事竟比我還周到。”董鄂氏嘆道,“我原還想著家裡擺上幾桌酒去去穢氣,如今這個時節卻是不便。”

    君保摟住妻子的肩膀,笑道,“京里就是這樣,人多,事多。現在不好擺酒,等善保中了進士再擺一樣的。墨雲的事實在怪不得你,天生的野狗,餵不熟的白眼狼。倒是明年是選秀的年份兒,咱們閨女可是到了年紀。”

    董鄂氏果然來了精神,“雪兒早就有嬤嬤教導著呢。規矩女紅什麼都不差,對了,得要開始準備衣裳首飾了。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呢。”猶豫著,“我娘家嫂子兩個女兒也正當年,老太太也跟著來京城,我想著,到時,咱們過去給老太太請個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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