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君保點了點頭,像是嘉謨幹的事。
“去吧,多在功課上用心。”
善保眼珠一轉,哭喪著臉,扶著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君保肘支著炕桌,不善的問,“你腿折了?”
善保馬上不瘸了,三步並兩步鬼攆似的跑了。君保失笑,“臭小子,滿身的心眼兒,怎麼也不分給兩個小的些。”
第26章 福康安生辰二三事
福康安十一月十一的生辰,他家裡沒大辦,因宮裡的老太妃不大好,連酒也沒擺。
善保倒是去了,先給福康安拜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俗,真俗。”福康安笑摟著善保的肩,“可惜今年卻是沒趕上你的壽日。”
善保隨福康安往裡走,打趣著,“我等著明年你給我拜壽時有什麼新鮮詞兒。你沒請別人麼?”
福康安放低聲音說了緣故,“還是算了,一個生日而已。我以前小時候還見過皇貴太妃呢,她老人家也將將要九十的人了,現在雖不能進去請安,也不該在這時候熱鬧。”
“說的很是。”善保聲音也不高,“何必圖這一時的熱鬧呢。禮多人不怪,老話不會錯的。”
他大壽的日子,怎麼說起這個不吉的話題來。
福康安瞟了眼善保手裡的盒子,笑問,“給爺備了什麼壽禮?別是一盒子胭脂吧。”
善保橫他一眼,“越發輕狂了。你既然著急看,就自己抱著吧,我還嫌沉呢。”塞給福康安,負手翹著唇角笑,“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是我親手做的。”
“聽你說的我心都癢了,恨不能現在打開瞧瞧。”福康安笑,“先去我額娘那兒請安。”
富察夫人對善保印象不錯。待善保請了安,讓他到近前說話。
“今兒個是老三的好日子,不擺酒,就是一家子熱鬧熱鬧。”富察夫人笑著,“他說,別人不叫,一定得叫善保來。就是老四也常念叨你。”
因著福康安的生日,和嘉公主與寧端郡主也都在富察夫人身邊侍候,還有福靈安的一對龍鳳胎,福隆安的幼子。
善保笑,“先前瞧著福長安就覺著,世上竟有這麼玉雪可愛的孩子,使我開了眼界兒。今兒一見這幾個小傢伙,才知道原來是家傳,生來就帶著靈氣兒呢。”
富察夫人饒是聽慣好話,也給善保哄得眉開眼笑,對兩個兒媳婦道,“瞧瞧這張嘴,真是叫人不喜歡都難。”
二人自然是附和著誇讚善保。
“柿子哥哥,這是你給三哥畫的麼?”福長安已經把善保的禮物拆開,正雙手捧著畫框瞧呢,抬頭問善保。
“跟三叔好像哦。”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慢吞吞的說。
“笨,這就是三叔。”另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兒伶俐的說。
還有個豆丁跟在一邊兒,踮著腳伸長脖子的挨堆兒湊上去,吮著手指,奶聲奶氣的發表意見“三叔。”
福康安拿去給母親看,對善保道,“不知道你還有這一手。”
善保用鉛筆畫了幅福康安的肖像,用玻璃鑲了,再用上好的一塊兒黃花梨做了花雕的鏡框,後面一個可以收起的小支架,東西雖小,極是精緻。
富察夫人也連連說像,善保笑著不言語。
“這是使什麼畫的,瞧著也不是用墨。”福康安問。
“是西洋那邊兒的畫法兒。”善保搪塞了一句,他還指著做出鉛筆出財呢,自然不肯詳說,“我瞧著稀奇,就學了幾天。還是頭一遭畫了送人,跟福康安熟,才不怕露怯,只是不敢在行家面前現眼。取個稀罕兒罷了。”
“我瞧著挺好,比宮裡的畫師畫得還好。”福康安倒不是虛誇,在他看來,的確是惟妙惟肖。宮廷畫師向來以把人畫得面目全非為榮。
善保笑道,“那可好,明年你的壽禮都有了。”
福長安湊在一旁說,“柿子哥哥,你能給我畫一幅麼?”
“柿子叔叔,我們也要!”龍鳳胎跟福長安屁股後頭齊聲喊。
善保只想一人一拳把他們揍成柿子!臭孩子!
“不行,叫善保叔叔就給你們畫。”善保笑著,循循善誘。
“有魚片吃麼?”小豆丁不知什麼繞到善保腿下邊兒,扯著他的袍子,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睫毛很長,絨絨的可愛。
“有,”善保挑挑眉,他原就坐在富察夫人榻下的小杌子上,眼睛一眯,“不僅有魚片吃,還有好吃的糖果哦。”
善保平展開一隻手在小豆丁跟前,隨意一晃,握成拳,溫聲問他,“猜猜裡頭有什麼?”
小豆丁搖頭。
善保吹一口氣,打開來掌心驀然出現一顆紅色的糖豆。小豆丁張大小嘴巴,好奇的湊上去,胖乎乎的手指捏起來,問,“善保叔叔,是糖麼?”
“你嘗嘗看?”
“二弟,我替你嘗!”小男孩衝上前,伸手搶過去塞嘴裡,嚼兩下,點頭,“好吃!柿,不,善保叔叔,我也要吃!”
小豆丁沒吃著糖,嘴巴一癟,哇的大哭起來。
“豐紳濟德,你皮子又癢了!”端寧郡主上前抱起小豆丁,哄他道,“乖,別哭了,看伯娘幫你教訓你大哥哦。”
“沒事沒事,寶寶,叔叔再給你變顆糖好不好?”善保捏他小臉兒。
善保一口氣變了三顆糖,結果就是他一直到吃午飯都脫不開身,得陪著這群小惡魔做遊戲。
富察夫人笑,“善保就是跟咱家投緣,孩子們都喜歡他。”
吃過飯,福康安叫著善保去他院裡。福長安後頭跟著一串也要去,福康安板起臉,端著做哥哥、叔叔的架子,指著他們道,“福長安、豐紳濟德、大妞妞、豐紳濟倫,你們都給我午睡去。善保也要午睡的。”
“三哥,我陪著善保哥哥睡。”福長安有些怕福康安,放低聲著,有幾分央求的看向善保。
“連我話也不聽了!”福康安眼睛一瞪,露出幾分嚴厲。福長安撇撇嘴,“知道了。”無精打采的看向善保,“善保哥哥,一會兒我再來找你。”
待幾個小傢伙都跟著嬤嬤丫頭走了,善保方道,“你怎麼跟福長安說話那麼嚴厲哪,他還小呢,別嚇著他。”
福康安不贊同道,“做哥哥就得拿出哥哥的威嚴來,哼,開始他也不怕我,揍了幾回就怕了。”看善保一眼,“像你對福保、佳保,哪裡是哥哥,簡直是小媽,就差餵他們吃飯給他們擦腚了。”
“也沒這樣誇張,他們也懂事,在學裡用功,不要長歪了就成?”
福康安沒再多說,笑道,“我早想跟你單獨說話,幾個小東西一點兒眼力都沒有,偏纏了你不放。”
善保送他的畫像,福康安格外喜歡,早命人拿到他房裡擺起來,如今就擱在多寶閣上。
拿在手裡細看,越瞧越像,福康安屋裡有床有椅有榻,他最喜歡在榻上休息,也拉善保在身邊兒坐著,贊道,“要早知道你有這個本事,早就讓你幫我畫了。”又有些好奇,“不用看著我也能畫好麼?我看宮裡的畫師都要比著真人搗鼓半天呢。”
丫環們送上香茶。善保端起一盞笑,“又不是認識一兩天,還能記不住你長什麼模樣不成?”
“好,以後你就每年給我畫上一幅。待我老了,再拿出來瞧,也能想起年輕時的歲月。”福康安瞅一眼善保,“你也給自個兒畫一幅麼。”
“從沒聽說過自個兒畫自個兒的。”善保道。
“我倒是想請畫師給你畫上一幅,只是瞧多少人也沒你畫得再像了。”福康安將畫像擱在手邊兒几上,拉著善保的手笑嘆,“我以前也跟著學過書畫鑑賞,風景還能說上幾句,唯獨人物不開竅,唐伯虎的《十美圖》我也瞧不出哪兒美。還是你畫的好。”
善保訕笑兩聲,這是誇獎麼?
給福康安誇得寒了心,善保轉而問他,“不是聽說你要成親麼?皇上給你指婚沒?”
“這個,也要看聖意的。”福康安有些心虛,為了推掉索綽羅家的閨女,他把善保家的私事說了出去,到底有些理虧,只得含糊了一句。
善保沒察覺,反倒很理解的寬慰他說,“其實你年紀也不大,現在成婚太早了,大後年又是選秀之年,你那時再大婚才最合適。”
“善保,索綽羅家沒再找你家麻煩吧?”善保一心為他考慮,使得福康安添了幾分自責。
善保輕鬆一笑,“了結書都簽了,還能有什麼麻煩?”
“何必……”如今世道,帝王以“孝”治天下,尤其像索綽羅氏,雖然有跋扈不慈,卻是不可以外道的,倒是她這樣避居娘家,善保兄弟又不是親生子,若有小人造謠說善保兄弟不敬繼母也是有的。何況如今竟然寫了了結書,若日後索綽羅氏再嫁還好,不然豈不是惹人口舌。
善保不在意的擺擺手,“放心吧,我手裡有把柄,若是他們那頭兒想以此生事,就是自己找死。”
福康安知趣不再追問,倒是鄭重的說,“若是他們再欺負你,你就跟我講。”
善保瞧福康安正色承諾,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放心好了,這是陰私醜事,他家瞞著還來不及呢,誰還會因此生事。就是我雖然前幾年恨她恨得厲害,如此日子好過,恨意也淡了。她到底是我阿瑪的繼室,我為了阿瑪著想,也會息事寧人。兩方都不想鬧,怎麼會鬧得起來?”
福康安嘴角抽了一抽,終究沒多說。
此時,索綽羅家哭聲一片。
索綽羅.瑞陽的妻子博爾濟吉特氏守著女兒的屍身哭得淚人兒一般,“我的兒啊,你怎麼就想不開呢。你才十六哪!”
索綽羅.瑞陽也是雙眼紅腫,小聲勸慰著妻子。博爾濟吉特氏形容枯稿,哭一陣念一陣,忽然想起什麼,猛得直起身子,淚眼朦朧望著丈夫厲聲質問,“咱家也是世代簪纓,她一個出嫁的女兒貪圖夫家的家業……人家有兒子有弟弟,怎麼就輪到她一個繼室填房稱王稱霸!仗著娘家鬧出這等沒臉皮的事!報應到我的女兒!”
索綽羅.瑞陽冷聲斥阻,博爾濟吉特氏悲痛之下,卻是什麼都不怕了,揚臉嘶喊道,“誰不知道!現在京城還有誰不知道!掩耳盜鈴有用麼!你怎麼不去問問老太太,她如今為何不出門了,我告訴你,怕丟人!”
“你閉嘴!”瑞陽低吼。
“誰家養得起這種女兒!你只說那是你妹妹!”博爾濟吉特氏一指兩個妯娌,拍著自己的心口,流淚道,“我女兒,你不心疼,我心疼!弟妹們誰沒女兒?為了她一個,索綽羅家的女孩兒都不必再嫁人了……”
其實也沒博爾濟吉特氏說得那樣誇張,女兒出色,她也是個心高的,原本是想女兒是有大造化的,結果出乎意料的落選。安慰女兒的同時,焉能不求丈夫打聽原由。瑞陽與妻子琴瑟合鳴,知道事因後對妹妹很是怨懟,就跟妻子提了一句。應該說是做賊心虛,女兒落選後,博爾濟吉特氏自然著急女兒的親事,出去應酬,偶爾別人一兩句話,含沙she影的,她就上了心。驚弓之鳥一般,越發的埋怨二姑奶奶。